“不用。”

林乔的手伸过祂的腰，抱了祂一下，重复：“不用这么冲动。”

知道社会秩序重组带来的弊端，就学着要接受混乱，避免一些没必要的杀戮。

她的安慰起到了效果，起码明面上“初霁”收敛了怒气不情不愿的顺从了，祂返回去将购物袋重新提起来，狭长的黑眸望向某个角落，眼底蕴藏着更深的黑暗。

透明的触足缠绕上林乔的手腕，得知孩子在附近发现了异种要开餐，她提醒祂早去早回，不要被人发现。

背地里，等“初霁”带着她走远，孩子透明的足肢缠绕上了流浪汉的身体，将他拖到充斥着垃圾的大楼顶端，暴力将其拆解成了数块血肉抛进了垃圾堆里。

原本像“初霁”这样的生物，对虐待人来让其发出惨叫没有丝毫的兴趣，基本上祂都能做到直接碾死祂们，没有太多的痛苦，继承祂部分能力的孩子也一样。

除了在面对林乔的时候，所有的阴暗面都会疯狂的滋长...

伤害妈妈的，都该死。

妈妈是最好的妈妈，祂们最爱的妈妈。

新年前夕，林乔帮着忙把别墅里清理干净，智能管家提醒她门口的快递箱里有一个包裹。

她走出去取，顺手撕开外层的包装，里面是三个新年大红包。

林乔奇怪地问：“从哪里发出的？”

智能管家查询到地址，展示给她看。

是之前周琦借给她居住过的公寓楼。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她三个红包，但不妨碍她闲来无事可以出门一趟见见老相识。

“初霁”正在清理水槽里的鱼，她走过去说：“我去见见周琦。”

闻言，祂把鱼放下，“我洗个手。”

“不用，你继续准备明天的东西吧，我自己去就可以。”林乔趁着祂扭头的功夫，在祂的唇角快速亲了一下，“他突然往家里放了几个新年红包，我带孩子去看看就行了，很快回来。”

城市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初霁”并不会反对，只是换了一边脸，“这里也亲一下吧。”

也不管林乔有没有点头，足肢已经主动搂到她的腰上，黏糊糊的留下暧昧痕迹。

她顺应在祂另一边脸上也亲了亲，拍掉那些触手，“我走了。”

“初霁”放开她，瞥向黏在厨房门上的孩子，“照顾好你们的母亲。”

...

周琦今天上午不在家，林乔站在门口等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才等到人。

电梯口叮的一声，走出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很快发现家门口有人停住了步子，浑身戒备的盯着前方。

看着老熟人从血泊里爬出来的模样，林乔微微扬眉，“你去干什么了？”

听出耳熟声音，周琦愣了愣，“林乔？”

“是我。”

确认是她，周琦收敛起紧张感，走过去打开门，“我去清理异种了，请进。”

林乔走进去，环顾一圈，挑了张沙发坐下。

周琦踩着一连串的血脚印来到她面前，双膝跪下，从腰间拿出一把枪。

嗅到危险的气味，环绕着林乔的无形触手立刻做出蓄势待发的攻击状。

不知道自己房子挤满触手的周琦很镇定的把枪推过去，然后解脱般的闭上眼说：“你终于想好了啊，那快来吧，我准备很久了。”

他以为林乔来找他，是为了杀死他泄恨。

然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上腥臭的血液都粘稠凝固了，只迎来林乔一声无奈的叹息，“我不是来杀你的。”

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拿出来了两个礼包，超市迎新年的那种昂贵坚果礼袋和牛奶箱。

“我知道你给我塞了红包，所以我只是来提前拜年的。”林乔拍了拍箱子，“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周琦缓缓睁开眼，粘稠的睫毛遮挡视线，麻木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呆。

林乔：“你可以先去洗个澡，我会在外面等你。”

十分钟后，冲洗干净的周琦来到她面前，“最近我一直在贫民窟清扫，无意中见到了和初霁很相像的生物，后来明白过来，那是你们的孩子。”

祂露出欣慰的表情，“祂们以异种为食，真好。”

林乔：“怎么想到给我红包？”

周琦抿了抿唇，“一年过去了，想提醒你我还欠你一条命，也想问问你是否新年快乐。”

林乔淡了脸色，“你不跟辛露他们走，就是为了随时等我有一天回来杀掉你么。”

他现在看起来像是被抽干灵魂，眼睛里没有任何光泽，浮着一层淡淡的死气，点了点头。

造成这个局面，混乱不堪的社会，每天死这么多人，周琦始终认为源头在自己。

林乔心里清楚，开口说：“红包给少了，我有五个孩子。”

周琦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后重新给她补上来了两个，“抱歉，祂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不好分辨。”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林乔将上了膛的那把枪丢回给他，“我早就原谅你，也不会想杀掉你，面对超脱认知的不洁生物，很多事情不是你可以做主，你也只是那些邪恶计谋的一环，我想的很清楚也明白，周琦，我不会再追究了，你也学着放过自己吧。”

周琦看着她，“初霁祂回来了？”

林乔默了默，揉了下闷闷的胸口，“祂不会回来了。”

“不过我准备离开了。”她很快略过这个沉重的话题，说：“独自一人准备离开这，当然，你也可以跟我走，回到你朋友身边去。”

听完她的想法，周琦死气沉沉的眼色终于出现变化，面部肌肉抖动，发出卑微的恳求，“林乔，我很清楚那只本体残暴的本性，可你这么做会有更大的伤亡。”

他站在两边的立场就像一场激烈的拉锯战，变得沧桑的脸庞低下去，“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决定和责怪你的意思，我没那个权利干涉你，可你要知道已经有很多人为此流离失所了，你至少给他们，留条活路。”

谁能想象到“初霁”发狂起来，会做出比现在还要恐怖多少倍的事。

“不会有事的。”

林乔拍了下他的肩膀，“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再糟糕下去。”

“初霁”和初霁本质是相同的，爱意是一样的，那么祂就绝对不会摧毁她的种族，祂很清楚她不可触碰的底线在哪里。

临走前，她站在门口和周琦说：“你可以打算重新生活了，不用再想我会不会来找你复仇。”

等人离开，男人独自在走廊上站了很久，折身返回。

就算林乔不再恨他，他也还有更多的罪需要赎。

等到被世界抛弃，他内心的痛苦才会被磨平。

来到楼下的林乔伸出手让孩子们的足肢握上来，她唇角轻扬，温柔地说：“我想来一趟特别的旅行，跟我走，好吗？”

她是唯一的妈妈。

祂们记得每天早晨摆放到桌上的郁金香和露水的气味，她温柔的抚摸和声音，她的心疼与哭泣，她对祂们的在意是比父亲还要多的情感成为浪潮供养祂们成长。

祂们对母亲的爱意同样汹涌。

祂们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祂们永远听话。

林乔在街角遇到等候她多时的黄袍青年，祂早就预见她会在这出现，祂安排好了一切。

目睹两人交流的小章鱼们安安静静的飘在一边。

“没想到祂和人类结合的孩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壮，花费了不少精力吧。”叶时的表情生动了许多，没有了蜡像馆里的僵硬，只是浑身都透着一股不舒服的可憎感。

林乔一言不发的看着祂。

叶时拍了拍手，“人类是那群老东西最伟大的发明，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身上总有一种吸引我们的魔力。”

“是从你的宠物身上得出来的结论？”她终于开口，发现祂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睛微眯，“啊，你也备受困扰。”

“是，我和初霁的境况相似，还是心甘情愿。”叶时脸上带起微笑，不对她嘲讽的神色做出不满，“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就在明天的傍晚，晚饭前把你弄走怎么样？”

“好。”

林乔点点头。

她懒得跟祂多说废话，错开身，叶时偏过头，余光注视她的背影，忽然说：“不过你最终会选择接受的，我预见了。”

林乔脚步一顿，“未来可以改变。”

祂摇摇头，完全转过身去，影子被落日余晖投射在肮脏的墙壁上，好奇道：“你不是知道祂有千千万万个意识么，为什么不明白所有的意识都渗透在你的生活里，你只爱上其中一个，却打算忘记还有成千上万个拥有相同脾气，相同经历、相同记忆的初霁吗？祂们除了没有被分裂出人类形体以外，每一个触碰过你的部分，都爱你吧？”

那些曾经汇聚在耳边疯狂诉说的爱意，并不只是来自主导初霁身体的意识，是成千上万，埋藏在祂身体里保护她，被祂切割献给她的触手。

祂们都是一样的，相处的越久，对着那些长出眼睛的触足看的越久，熟悉感越浓，林乔就越清楚。

她怎么会真的一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