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开口：“放过他们。”

“初霁”神色怪异，低沉的嗓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放过谁？他们？试图绑架杀死你的人？”

“嗯，放他们一条活路。”林乔说。

深扎在祂胸口的骨刺慢慢收了回去，那种与她交融的舒适感觉很快消失，祂身上那几个血窟窿也在林乔的注视下迅速恢复。

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光滑一片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初霁”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善心，但祂很聪明的低头试图跟她谈条件，扑在她脸上的气息都在颤栗。

“我们是一样的，不要离开我。”

林乔安静的看着祂有一会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而迟迟得不到的答案让环于后背的手越收越紧，眼前“初霁”的脸，因为探寻不到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正在崩裂，就像精美的艺术瓷器被人敲击出的裂纹，底下细小的触手随时会钻出来将她的脸包裹。

“你瞒了我很多事。”

她这样说着，手按在祂的胸膛上给祂画饼，“不过我暂时也没有要离开你的打算，先把那些人放走吧。”

在逃生通道里苦苦挣扎的一群人，弹药耗尽，同伴也被射杀了大半，谢林自觉要全军覆没在这里时，面前猛如白昼的火焰遽然停歇。

他苟延残喘，吃力的护着人往外探出头，便见清剿他们的大部队步伐整齐划一的往后撤退，很快就让出了一条路来。

等了好一会不见他们，有人大胆上去探路，见真的全撤走了。

“走！”杭安拉起身边的人，咬着牙，“她既然肯放我们一马，就走！”

“可这次失败了不光没救出他们，我们还死这么多人，以后该怎么办。”旁边的人互相扶持着从掩体后出来，眼神绝望。

何琳往后看了一眼黝黑的长廊，无助受伤的肚皮，哀切的说：“跑的越远越好，苟延残喘的活着。”

...

“初霁”放走了人后，便抱着林乔离开了那座地下军事区。

外面是一片荒芜旷野，没有一辆车的踪迹。

林乔问祂：“市中心到这要挺久的，你怎么来的？”

“初霁”抿了抿唇，“跑来的，我跑的很快，你也可以。”

“你的原型，让我看看。”

是要看祂变成一团会奔跑的恐怖“风滚草”，还是看祂的后背畸变出肉翅变成天使模样在路上飞驰？无论哪一种都会让祂彻底失去人的外表，露出可憎的外貌。

“初霁”说：“不好看，你不需要看见。”

祂现在还是穿着一身轮廓剪裁都属于上陈的黑色西装，挺拔的身躯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魅力，一单分解成原来的样子，祂就会收到林乔厌恶的眼神。

从来不对自己外貌感到自卑的怪物，眼神难堪的避开林乔。

“那就分手吧。”

林乔说的很干脆，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我最讨厌欺骗。”

晚风袭来，吹乱了“初霁”的一头乌发，祂停下了脚步，整个人背对着月光凝滞下来，转回来盯上林乔的眼神冰冷恐怖。

“你又要分手？”

祂身上的气势蓦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林乔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欺骗，更何况还是意识到我忘记了很多记忆的情况下。”

她不喜欢欺骗，可祂已经往她的脑子里塞入最大的谎言，事实的真相一旦戳破，这几天相处的美好就会像泡沫一样在阳光下消失。

林乔：“我也不明白，你那么没有自信我会接受你的解释和外貌吗？”

夜风呼啸，回应寂静无声。

林乔的手臂上炸开了骨刺，全部扎进祂的胸膛，将祂用力往外一推，挣扎着双脚落到了地面远离。

“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你果然不值得我喜欢。”

她轻声说了一句，冷漠的眼神直直刺进“初霁”胸膛，祂立刻被刺激到了。

那还有谁值得？

分身吗？！又是祂吧！

“初霁”身上暴虐泛滥的气势是何等恐怖，投射在荒地上的人影都扭曲了一瞬。

林乔头都没回，朝着前一步步的走出去，四周本该有的一些细小虫鸣声在某个时刻突然安静了下来，背后总会灌来的夜风也随之消失了。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无法在往前进，四肢被某种无骨的柔软缠绕束缚。

尾椎骨蔓延上来的异物从后往前绕来，林乔缓缓低下头，瞳孔一缩。

滑腻猩红的触足在惨白的月光下爬到身上蠕动，那一瞬间劈进耳朵里的声音，是无数个“初霁”在耳边同时说话。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

林乔的神色恍惚了一瞬，回神慢慢的绕着触手转过身，一脚踩到了那团巨大笼罩她的影子上面。

视线里的“初霁”不再是初霁，只像是勉强用触足维持住人形的肉块，又或者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木乃伊，好几双接近人眼的猩红竖瞳镶嵌在头颅上死死盯着她。

在祂身后的那片天空之上，黑色乌云里出现血红之光，巨大的投影突破云层，形似畸形的章鱼脑袋极具压迫感的下沉。

地面的小石子震动不止，山仿佛在摇晃，致命的红光照亮整片荒漠，强势遮盖住月色，让人置身地狱。

巨大的怪物本体就趴在这颗星球的表面注视着林乔，红光是祂的头颅穿过大气层摩擦出的光亮，那样的骇人宏伟。

城中人看见这样的异响，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一但祂完全下来触碰地面，那将会发生毁灭性的灭绝灾难。

林乔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手指抿着摩挲，唾液的分泌与吞咽，任何一个细微昭示着她害怕想要逃跑的动作，都逃不过“初霁”的眼睛。

缠绕在她身上的黏腻触足瞬间绞紧，挤压着她肺部的空气，将她凌空提起拎回了面前。

“是你执意要见到我，是你撕开了我的皮肤见到了我的真容，你不可以害怕。”

面目可憎的怪物突兀的人类语言，是“初霁”低沉又焦躁的声音。

林乔的唇动了动，刚准备要说话，一条触足便封住了她的嘴，“初霁”长满眼睛的脸接近她，一边逐渐退化成人类的头颅模样，长出瓷白的肌肤和漂亮的嘴唇。

“你后悔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