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莲抑制着心头的紧张，强自镇定着。

她强迫自己专心坐在显微镜前认真看起涂片来。

一会儿，小刘叫了她一声，“方姐，外面有人找你。”

“好的，知道了，谢谢刘儿啊。”方莲大声回答道。

“她真的来了！”方莲心跳更加剧烈，但她仍按部就班地将检查结果一一录入到电脑里。

“谁找我？”在检验科窗口处，方莲向外边看边问道。

“我。”一个女人从窗口侧面闪出头来，瓜子脸，含笑眼，齐耳短发，正是王艳。

“你是？”方莲假装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在……”王艳盯着方莲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提示道：“刑侦大队。”

“噢！你是……王警官。”方莲好像终于想起来了。她连忙转身走出检验科大门，迎着王艳，笑着说：“你换了便装，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

“你忙吗？”王艳问。

“你有事吗？”方莲微笑着反问道。

“我就是来化验一下血和尿，能给咱快点出结果吗？”

王艳也笑着小声说，然后把化验单条形码那一联交给了方莲。

就在接过王艳递过来条形码的一瞬间，方莲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没问题。你等我看一下儿啊。”方莲对照着编号，“嗯，已经在仪器里了，一会儿检测完我先给你出结果啊。”方莲客气地说。

“那太谢谢了。”

“不用谢，我知道你们当警察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你稍等会儿啊。”

……

十多分钟之后，方莲拿着王艳的化验报告走出了检验科大门。

“王警官，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呀？”

“哦，最近老是加班，是有点累着了。怎么啦？”王艳不慌不忙地说。

“你看，你尿里蛋白都两个加号了。”方莲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啊！是嘛！”王艳故作惊讶道。

实际上她心里清楚，这个阳性结果是她提前在尿里做了手脚的。她要的正是这个阳性结果，有了这个化验单她就可以从医生那里开出假条，并以此为借口提出不再去那个什么“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组”了。

但是，方莲接下来的话就令王艳真的很惊讶了。

只见方莲指着另一张化验单，说：“嗯，除了尿里有蛋白之外，血检也不太正常，你看。”

“啊！什么意思？你说我化验怎么啦？”王艳疑惑地看着方莲。

方莲又指着化验单说：“王警官，你的肝功和肾功都不太正常呢。”

“啊！”王艳愣住了。

这太出乎王艳的意料了。“自己只是在尿里做了点文章，怎么血液化验也出了问题？”这回王艳心里有点儿没底了。

“你可得好好休息，尿蛋白阳性，肝功和肾功指标都有点偏高，虽然高得不多，但也别不当回事啊。”

方莲认真地看着王艳的检验报告说。

“呃，可能是最近累了点吧。”王艳愣怔一下之后，很快神情便恢复了正常。她想，“这事可以放到后面再说”。

“小方，你最近怎么样？”王艳接过检验报告，假作不经意地问道。

“我啊，唉，瞎忙吧。”方莲简单地回答道。

“你那个前男友的现女友的前男友，嗐，真绕口。”王艳干笑了一下，“那个人已经被抓了，你知道吗？”

“嗯，我问过你们的秦队长，他跟我大概说了一下。说到秦队长，我还挺有意见的，我跟他说如果案子有了结果请他告诉我一声，可是，要不是我追着问，他都忘了告诉我了。”

方莲貌似不满地说。

“嗐，他忙嘛。我们这个职业，家人和朋友都顾不上的。”

王艳眨了眨眼，接着说：“他们现在就在医院门口呢。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问。”

说完，王艳紧盯着方莲的眼睛。

“啊！他们来医院！没有，没有，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他们是来看病还是办案呀？”方莲声音小了下来，好像怕泄密似的。

“办案。”王艳也把声音放得很低。

方莲捂了一下嘴。

“王警官，不能跟我说吧？”方莲特认真地说。

“哎小方，岳明的事，没有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吧？你丈夫没对你表示什么不满吧？”王艳又假装关心地问。

提到岳明，方莲心里一阵刺痛，愤怒的火焰在她心头闪过，脸上却仍然是春风般的微笑。

“嗯，应该没什么影响，我丈夫呀，他人可好了，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宽宏大量，再说了谁还没有个过去呢！你说呢，王警官。”

“别老叫我王警官，你就叫我艳姐吧。哎小方，咱俩之前见过吗？”王艳声音轻柔，但目光很犀利。

“艳……艳姐，王艳，这个名字吧，特熟，但是吧，王警官，哦，艳姐，你觉得咱俩之前见过吗？”方莲又反问了回去。

“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看你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王艳收回目光，转而微笑道。

第89章 探听虚实

“艳姐，你们见的人多，不像我，天天都在这一亩三分地干活，忙起来时几乎都不带抬头的。你之前来过医院看病吧，也许咱们是见过，我相信你的眼力。”方莲也微笑着说。

正说着，急诊内科的陆大夫匆匆忙忙地从检验科经过，看到方莲，停下了脚步。

“哎，小方，你爱人怎么样了？他住院检查了吗？”陆大夫问道。

方莲回身见是陆大夫，心里立刻高兴了起来。

原本她就打算在跟王艳的对话中想办法把话题引到徐升生病被送急诊的事上来。现在陆大夫的出现，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呀。

方莲按捺着兴奋，客气地说： “哦，陆大夫，谢谢您关心啊。他现在好一些了，没住院，他呀就是一个工作狂。”

“哎哟，那可得注意身体啊。”陆大夫说。

方莲接着问：“陆大夫，按照您的经验，以他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在家休息两天就可以上班了？”

方莲提出的问题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只是为问而问。

果然，陆大夫说：“小方，我看你还是动员他去住院好好地检查、检查吧，如果有什么问题不及时查，光靠休息，恐怕不行吧，你也是学医的，你应该懂的。”

“唉，我劝了他半天，他不听，说是怕耽误工作。”

“年轻人对工作这么有热情，事业心这么强是好事，但身体更重要啊，我建议你还是劝劝他住院检查啊。不说了，我得回急诊了。”

说完，陆大夫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谢谢陆大夫，再见啊。”方莲对着陆大夫的背影礼貌地道别。

“哎，小方，你爱人怎么啦？”王艳听到徐升生了病，心中增添了不安。见陆大夫走了，她连忙问道。

“啊？哦……没什么，就是有一天，他在单位的时候不明原因的就忽然晕倒了。急救车把他送到了医院急诊科，陆大夫是当时的接诊大夫。”方莲说完看了一眼王艳。

王艳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但还是没有控制住。

“那他到底是什么病呢？”

“哦，他就是心脏不太好。”方莲轻描淡写地说。

王艳听出方莲语气里的敷衍，“呦，他那么年轻，心脏不好可得好好查查，别耽误了。”

“哼！”方莲用鼻孔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道：“嗐，心脏只是一方面，主要是……”

“主要是什么？”王艳问。她心里着急，但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唉，艳姐，你就……别问了，我张不开口。”方莲故意卖着关子。

方莲这么一说，更引起了王艳的好奇和不安，“怎么？小方，是不是不信任艳姐？”王艳只能耐着性子，用信任、不信任来将方莲的军。

“唉，艳姐是警察，怎么能不信任呢。”

方莲说着，眼神中就有了委屈，“叫你一声艳姐，心里真的就有了亲切感。跟姐说了可能姐还能帮得到我，可是……可是……难以启齿呀。”

方莲还是故意吊王艳的胃口。

“需要姐帮忙吗？需要姐帮忙的话你就说啊。”王艳按捺着心中的烦躁，换了口吻。

“艳姐，你对我这么好，再加上你是警察，我就跟你说了吧。”

方莲长出了一口气，好像鼓足了勇气似的凑近王艳的耳边，“艳姐，求姐帮我查查，我家那位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什么！外面有人？”王艳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艳姐，就是这事。你是警察，如果顺便能帮我查一查，我叫你亲姐。”方莲认真地说。

王艳真有点糊涂了，“诶，怎么回事？不是说你爱人病了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外面有人的事儿呢？”

“他……他……他……”方莲还在吞吞吐吐。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王艳心烦起来。

方莲难为情的样子，凑近王艳的耳边，小声说：“他……得了性病。”

“啊！”王艳被惊住了。

不等王艳再问什么，方莲接着说：“就是为了治这脏病，他自己瞎吃药，可能吃的药量大了点儿，出现了副作用，再加上他原本心脏就不太好，所以就晕倒了。吓得我够呛……”

王艳愣在了原地，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艳姐。”方莲见王艳的反应，心里冷笑。

“艳姐。”她又叫了一声。

“哦。”王艳这才听到了方莲在叫自己。

王艳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赶紧说：“小方，不会吧，你不是说你爱人是个很不错的人吗？怎么可能得什么性病呢？”

“艳姐，这也正是我纳闷的地方，他表面上看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啊，海归，学历高，工作好，顾家，孝顺，对我也好，是个负责任的人，可是，”说着方莲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可是，他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唉！还把我也……传染了，为了这个，我俩还……打了架。”

听说方莲也被传染了，王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方莲见状假装嗔怪道：“艳姐，你看你，这毛病也不会通过手就传染给你呀。”

“哦，哦，我……不是那个意思。”王艳连忙说。

“那你就没问问你爱人，怎么染上这个毛病的？”

“问了，我问他是不是跟什么下三烂的货上过床，他发毒誓说没有，他说如果他那么做了就不得好死。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是从哪儿弄出这种脏病的呢！你说，连他那么好的一个人都出了这样的事，之前岳明又跟别人……艳姐，你说还有哪个男人值得信任呢！”方莲咬着牙不得不连岳明一起提及。

“那你现在……好了吗？”王艳问。

方莲又俯在王艳耳边小声说：“这病哪那么容易好啊，潜伏期长不说，症状也是时轻时重，很顽固。这事传出去……没法见人呀。”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艳还是不愿相信。

“不是啊，艳姐，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好事，没有明确的检查，我们怎么可能相信呢。因为姐是警察，我还想麻烦姐不忙的时候顺便帮我调查一下徐升，否则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姐得给我保密啊。”

王艳心里更加不安。

尿检出问题，这是王艳自己提前做了手脚的，她一点也不担心。

但血液检查竟然也出了问题，这是出乎意料的。

这本就让她心绪不宁，现在又听说徐升得了性病，这更让她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艳姐，你听到了吗？给我保密啊！”方莲见王艳眼神有点散乱，故意又强调了一遍。

“嗯，你放心，你放心。”王艳回过神来。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一是因为自己不能问得太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二是因为她已经没心思再问下去了。

王艳忽然意识到跟方莲说着话差点就忘了自己来找方莲的目的了。

于是，她忍着心中的烦躁和不安转移了话题，“小方，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手机没电了，你看方便吗？”

王艳提出要用方莲的手机，让方莲心里一慌，继而想起秦天刚刚是用医院传达室的电话打给自己的，手机里应该没有近期自己和秦天他们的通话记录。

她心里忽然很佩服秦天的缜密和谨慎。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方莲大大咧咧地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王艳，“要不，你先打，我科里还有点活儿。你打完叫我啊。”

“好的、好的，谢谢啊。”王艳接过方莲已经解锁了的手机，假装拨打起电话。

方莲转身回了科里，这正中王艳的下怀。

她慢慢踱步离开检验科窗口，趁人不注意，她点进了方莲手机的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中真的没有秦天或者楚枫的电话。

王艳这才相信方莲与秦天和楚枫今天来医院真的是没有关系的。

她放下心来，拨了一个人的电话，随便聊了几句。

“小方，手机还给你，谢谢啊。我还得去内科看病，就不跟你聊了啊。”王艳在窗口处把手机还给了方莲。

就在接过手机的一瞬间，方莲的眼神瞟到了王艳手腕上戴的手表。

那手表跟徐升戴的手表除了颜色和大小略有不同外，表盘、数字、按键等等都差不多。

她不动声色地跟王艳说： “艳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说啊。”

“好，谢谢。”

见王艳要走，方莲又说道：“我的事回头你得帮我啊。”

“好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