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仿佛是在一个显示屏的外面，而马文却置身于大屏幕里面。

他看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又不是人。

他有人的形态，但是那个形态又飘忽不定，如同一阵不停变换的烟雾。他有脸，却又无法辨识他的样貌，因为那张脸似乎有千万人组成，脸部的细节在不停的变动。马文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却很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睛在盯着他。

“你是谁？”马文的意识刚冒出来，嘴巴未动，自己的声音居然就响了起来。

“哦，意识的闯入者，你找到了来这里的路，我不太确定你将、你能、你应该选择这条路。我有很多名字。内核、中枢矩阵、熔炉管理员、牧师之主。从来只有意识的闯入者，而我终于等到物理的闯入者。哦，你就是字节，你就是数字，你是第次熔炉重炼的野值。”

那人发出的“声音”，与其说是马文听到一个真实的声音，不如说是由某种巨大的颤动形成的最低音呼唤经头盖骨传到了马文的内耳。似乎马文的周围都在震动，而那些震动形成某种奇怪的字节，然后再马文的脑海里形成了文字。

“第次熔炉重炼？”

“哦，慢时间的闯入者，熔炉重炼的变数，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次重炼。这个世界在弧光和暗影中创造，熔炉失去了平衡，需要重新炼制。”

“那为什么称我为野值？”

“野值，Outliners。”那人突然蹦出的英文，让马文吓了一跳，他似乎是无所不知的神，“哦，慢时间的闯入者，不学无术的闯入者，只会看无聊小说的闯入者，不学习概率数学的闯入者，我来让你知道，野值是什么。野值是离散的统计样本中，采样值的变化梯度，在实际系统中一个采样周期内无法达到的点，它也叫做第一类奇异点。”那人又停顿了一下，“你不像上一个闯入者，能够理解我们的意思。”

马文非常想惭愧的咽一口口水，但是在记忆长河中似乎无法做出这个动作。他大概听懂了野值的意思，估计约莫等于异类。

“之前的闯入者？”马文的思绪再次问道。

“一个叫秦桑的男人和一个叫李聪的男人。”那个空灵的声音说道。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因为野值需要野值，用无法预测去控制无法预测。”

马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如何理解这句话，但是即使他没有说话，那个飘忽不定的人——也许是神——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世界已经经历了第次重炼，但是一千年前引入的野值，让这个世界再次存续了千年，如今它已经运转3598年，比任何一次熔炉运转的时间都要长。它已经成为了一个超过以往任何一次运转的野值，我们从过去的样本数据中，已经无法预测这世界未来的的发展路径，无法控制它的演化道路。用意外克服意外，用变化打败变化。你就是意外，你就是变化。”

“那我该做什么？”

“阻止一切的屠戮，挽救所有延长熔炉的的种子。”

“屠戮？什么屠戮？”

“我只能预测有限的未来......”那声音刚说完，马文发现忽然自己置身在了一个新的环境之中，身边刀光剑影，哀嚎遍野，火光冲天。

他看到了兆吨城的景象，高楼大厦已经为了一片废墟，琼海南沙楼在雷电风雨中被黑暗吞噬，金沙街的灯火辉煌成为了断瓦残垣，圆形角斗场被削去了一半的屋顶，啸风号残破的停在海港之中，而海爷的冰棺则沉入了海中。陈龟寿和鹤松年跪在地上，而追风紫箭五护法则早已倒在地上。

他看到风雾城一团闪电笼罩，风雾城外的平原之上，天空中飞舞着几条红色飞龙，而一个穿着白色牧师袍服的人则在天空中俯视着看着一切，火焰从他们嘴中喷出，燃烧着一切。聂小倩抱着小小悠面对着巨大的火焰，麒麟如风和他的金麒麟倒在地上，地精葛力抱着暮土长老的残躯拼命奔跑，克雷酋长和他的族人被四面汹涌而来的敌人践踏，天猛疯狂用他的天照之光徒劳的反抗，而红拂则倒在地上，手里死死抱着他们的结晶。

他看到啮齿之屋已经被四面涌来的死灵机械、掠魂死镰、邪翼蝠和紫色蜘蛛吞没，律法术士在电闪雷鸣中徒劳的抵抗着敌人，而兔人果酱和仓鼠勇士则血流满面，巨魔红果的眼中被黑暗吞没，脸上的表情如同一位行尸走肉。

他看到自己置身的神谕高塔之内站满了精灵，他们都仰望黑暗的苍穹，火球从天而降，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砸向大地，在地上燃起熊熊的火光，人们在惊呼中四散。

幻象消失了。那个飘忽不定的人再次出现在了马文面前。

“我怎么才能够阻止这一切！”马文在惊恐中呼喊。

“哦，慢时间的闯入者，我曾经把答案告诉了我的孩子，他们背负了黑暗，却未带回光明。拯救吸收黑暗的孩子，他们不是罪人，他们只是孤勇的献祭者。去光阴湖，献祭黑暗才能得到光之权杖，让太初之环流动才能让鸿蒙熔炉找回平衡。”

“我如何才能找到光阴湖，如何才能光之权杖？”

“哦，慢时间的闯入者，巨虫祭司是守护你的明灯，所爱之人得到光明，但你必须献祭黑暗。光明的使者，巨虫的祭司，黑暗的背负者，三位一体！”

“你是至高先父吗？”马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但是没有回答。马文只听到自己的回音越来越远，记忆长河从马文身边逐渐退去，一切都消失了。

马文又再次回到了水镜面前，看到自己的倒影还在涟漪之中。他的脑海里还萦绕着那长河退去之后残留的话。

“巨虫的祭司，天辉的衣钵，黑暗的救赎，三位一体！”

他一转身，看到了其他人用担心的表情看着他。

“你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一脸惊恐。”马莺莺

“中枢矩阵，也可能是至高先父，我还看到了还有......”马文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些末日的杀戮画面，喘着大气，表情惊恐，“还有毁灭和浩劫！”

“毁灭和浩劫？”

“是的，兆吨城的朋友、风雾城的朋友、啮齿小屋的朋友，还有我们所在的高塔中的你们。”马文也转向了先兆之君，问了和马莺莺同样的问题，“我在水镜中看到的事情，肯定会发生吗？”

“那只是命运的征兆和信号。”墨白说道，“也许也是你要寻找的使命。”

马文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个答案。他再次转过了头，透过那水晶立镜面，看向那棵大树。

那大树呈现在水晶立镜之后，出现了马文刚进入那个水镜之中时黑绿相见的雨滴，他在那些绿光闪烁的流动中，居然看到了由两个数字组成的树的经脉。

1和0。

正在此时，会客厅的侧门突然打开了，跑进来了一位惊恐的精灵巫女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