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是画家，看画就能知道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感情。

从前，阴郁和豪放可以同时出现在池瑶的画作里！那时候的池瑶确实就是个不羁怪诞的人，在圈子里也属于是个另类，但架不住画家圈子里没有正常人，所以很多人欣赏她的怪诞和阴郁！

后来的池瑶，画作里多了逗弄和闲散的影子，让这份怪诞多了几分轻佻，更让人欣赏且觉得有趣！

事实上，之前这两种怪诞都让人眼前一亮，但是失去那份“心动”之后，她的画作阴沉得简直让人害怕，更别说欣赏了！

这画要是拿出去展览，别人会说她敷衍、飘了！

霍临瞧她一脸不解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

竖起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亲爱的，你已经尝到爱情的滋味了，知道吗？你的话骗不了人，更骗不了我这种永远在热恋的人。”

池瑶微愕：“……”

霍临冲她眨了眨眼：“建议你把人找回来。”

找回来？

怎么找？

打电话给他，说她要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吗？

池瑶拿着手机，却没有如同从前一样，理所当然地拨通他的号码！

她想，一个人应该不会喜欢被欺骗、被甩，然后又被一句话哄回去的吧？至少，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颜颜？”

池晶的声音，将池瑶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已经出院，最近时常会来池瑶的住处，坐一会儿，吃顿饭，然后离开。

池晶是称职的母亲，即便平时很少见面，但见到了，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女儿的情绪变化，哪怕她的女儿是零度共情者，原本就没有多少情绪。

“想阿纪了？”

池瑶疑惑地看着她：“妈妈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向阿纪？”

池晶笑着道：“宝贝，妈妈跟你做了二十三年母女，知道你藏起来的所有微小如尘埃的情绪。”握住女儿的手，“妈妈过来的两个小时里，你第三次把目光落向花瓶了。那束花枯萎了，你为什么舍不得丢？”

池瑶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舍不得，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只是忘了换走它？

可她之前一个人生活，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忘记”啊！

她突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池晶温和地笑了笑，说：“妈妈从前问你，为什么喜欢白色的桔梗，你说是因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顺眼。但是枯萎的桔梗其实并不好看，你学美术，你懂得欣赏美，却把这么一束枯萎的花留在身边，这就是舍不得。”

“这就是舍不得？”

在池瑶真实情绪的字典里，所有人、事、物，就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情绪，让她有些无措。

池晶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这束花，阿纪买的，是不是？”

池瑶其实厌恶外人接触自己的，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接受了妈妈的温度，也从来没有因为与阿纪接吻、拥抱而厌烦恶心。

“是他买的。”

池晶微笑着告诉她：“那么，你舍不得的，其实就是他这个人啊！”

池瑶对那些细微的情绪，很陌生，她有些无法确定：“妈妈，我不知道。”

池晶抚着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对视：“颜颜，其实妈妈可以看到你眼底的感情，真的，不骗你。”

微微一顿，她提出建议，“我们，再去看看心理医生，再做一次评估，好不好？”

“当初心理医生就说了，你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产生的感情比别人少一些，并不是不会拥有情绪。你会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也是正常，情感丰富的人有时候也会有这样后知后觉的情况发生。”

池瑶看着养母的眼睛，里面有泪光。

这一次，她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即便很细微，但她知道，那是舍不得。

她舍不得养母为自己流眼泪。

“好，我去。”

……

最后的诊断是，她确实产生了感情，包括亲情，也包括爱情。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失措。

离开诊所。

电梯在不断的下行，池瑶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下沉。

不断地下沉。

池晶认真看着她的面容，观察她脸上所有的情绪转变。

然后肯定地道：“你在害怕。”

池瑶没有反驳，茫然地看着养母：“妈妈，我为什么会害怕？”

池晶的回答很直接，因为只有这样的直接，才能让感情匮乏的人直观地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因为你认识到，你错过了让你产生爱情的那个人。”

电梯“叮”了一声，到达地库。

然而池瑶的心却还在下沉：“我错过了？”

池晶摇了摇头，说：“或许还没有，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池瑶像是没有了自主意识，只是下意识地遵循养母的话去提问：“怎么做？”

“去找他！问问他，愿不愿意陪着你把稀薄的感情积攒到淳厚的那一天！”

“不，分手是我提的，我不该去。”

养母温柔抚摸她的脸庞：“情侣间分分合合很正常，想挽回只要你跨出去那一步就可以。不要怕他拒绝，死缠烂打虽然不厚道，但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不妨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呢？”

池瑶一怔。

起身走向了门口！

或许是追逐的脚步太过激烈，影响到了她的心跳，也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想要留下阿纪的心情，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其中的复杂滋味让她感到陌生而兴奋。

可是。

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飞机起飞的声音笼盖整个机场，阿纪已经踏上了飞往国外的旅程，去疗伤，去进修，去想念。

容栩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阿纪走了。走的时候一直在回头看，应该是想再见你一面的。”

池瑶看着玻璃外的蓝天和渐行渐远的飞机，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也仿佛跟着飞走了。

眼泪不受控制，从她眼角滑落：“他走了……”

池晶揽着她削薄的肩膀：“颜颜，去找他吧！”

“不了。”

“颜颜……”

“妈妈，我想留下接受心理引导。我想认识情绪，学会怎么喜欢一个人。”

池晶听她这样说，很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支持孩子的任何一个决定。

“好，妈妈陪你！陪你，等阿纪回来。”

离开机场的时候。

容栩叫住了她们。

池晶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有样东西一直不知道该不该给你，但我想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免得再有下一次伤害。”

“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