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在上
作者:轻浮 | 分类:玄幻 | 字数:4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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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舌辩太玄
北凉王府坐北朝南,为三路五进大院,太玄殿是为第三进院的中路正殿。
此殿居于府邸中心位置,坐坎向离,如棋落天元。近十六年间几经增补修缮,愈发高大巍峨,气势非凡。
巳时初刻。
陈念久踏入太玄殿。
与预想当中的并不一样,本该坐在主位上的萧王妃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主位一旁的陈九渊,以及大殿两侧分别落座的整整十二位王府客卿。至于切玉、神昭、圣婴三位名义上的兄长,则齐齐站在太玄殿门后。
客卿坐着,反倒陈家人站着。
好古怪的阵势。
陈念久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瞥了一眼立在身后的三人,目光又从十二位客卿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陈九渊的身上。
“见过三叔。”陈念久揖礼道。
那是一个年纪约在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两鬓微霜,中短身材,一双三角眼中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时常流转着一抹狡黠,显然该是个小有聪明之人。他远远在那里站着,身形微微向一旁歪斜,重心几乎都汇聚在了右腿上。
北凉陈氏一族,陈九渊这一辈,共有兄弟三人。
大兄陈庆之以《八极玄紫切玉劲》闻名天下,一代武道巨擘,位列四大宗师之一。无论在江湖、还是庙堂,皆是巅峰。
次兄陈霸先,居天雍十大名将之其二,地位仅次于长兄。天生废体,不可修行,却能将兵十万,创下半月连破大炎四十九城的恢弘战绩。可惜天妒英才,兵临怒炎城下的三日前,遽然病逝。
有人说,陈氏一门三豪杰,大兄如猛禽,雕出境北,当为十万神鹰之最俊;次兄如瘦虎,一身病骨猛儒将,宏谟长算,动无遗策。至于这陈九渊,其豪杰之所在,却是于酒池风月一道。
此人嗜酒如命,极度好色,却偏又胆大包天。
最出名的一件事,莫过于数年前凉州刺史宋长镜曾携幼女中秋佳节外出游玩时,被他远远瞧见,因垂涎刺史家幼女美貌,生了淫邪之心,竟敢公然调戏。宋长镜大怒之下,令护卫乱棍将其打晕,丢在了王府门前。
陈九渊心中怨恨,于是飞鸽传书向长兄告状,不想陈庆之见到书信后,恼他胡作非为,连夜自边关赶回王府,亲手打断了他一条左腿,并带着大声嚎哭的陈九渊前往刺史府赔罪,真是好不凄惨。
这件事,一度成了北凉四州有史以来的最大笑柄。
且不说被四州官员、寻常百姓瞧去了笑话,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是陈姓自家人,也多半看他不起。
若非必要,几乎没人愿意与他说半个字。
此时,见到陈念久在向自己行礼,陈九渊咧嘴哈哈一笑,“念久,三年不见,为叔可想你的紧哪。”
“不错不错,瞧着虽然精瘦了些,不过身体也该愈发结实才对。”陈九渊上下打量着陈念久,呵呵笑道,“不过眼下正是酷暑时节,你怎的穿得这般厚……来人呐,还不快给九公子宽衣,都没点眼力劲儿,平日里白养你们这些夯货了。”
很快,便有丫鬟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殿,要帮着陈念久脱去身上棉裘。
“多谢三叔挂怀。”陈念久侧过身避开丫鬟的手,轻声道,“不必了,稍后我自己处理便好。”
“那就随你吧。”陈九渊也不强求,挥挥手让有些失措的丫鬟退下,突然笑道,“念久,你许久不在王府,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太玄殿近几年来几经修缮,已跟你早先看到的大不相同了。
前些日子,太玄山上的大憨仙师曾说,这大殿从风水学上来看,有天枢星飞布,得木星居其位,实乃大吉之象。你三叔我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一向没甚么兴趣,就是觉得气派十足。嘿,你觉得怎样?”
陈念久听罢,暗暗蹙眉,只感到好生古怪。
眼前这个三叔到底是何性子,他很清楚:平日里一向话不多,也不喜掺和王府中的大小事。对他而言,便是明知道天将要塌下来砸死一片,他多半也不会闪躲的。
定然要先灌下几坛子酒,然后醉醺醺趴在女子羊脂白玉的胸脯子上,做个风|流鬼,才不枉活过一场。怎么今日会乐意到这太玄殿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身后三人,发现四兄陈切玉、五兄陈神昭,尽是沉默寡言,倒是齐眉间束着一条镶白玉抹额的六兄陈圣婴,颇有些不耐烦地深吸了口气,时不时看向大殿后头。
陈念久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难怪今日太玄殿中气氛异常,主家、客卿乱了尊卑,十二客卿胆敢大剌剌坐在位上。想来这一切,必是出自王妃萧绰的手笔,要以人畜无害的陈九渊为引子,突然发难。
只是这又图的什么?若是王妃现身,他大抵还要小心应对,用这些人来,算不上高明不说,反倒落了下乘。
当下心中已有计较,陈念久抬起头道:“三叔说的没错,的确是更气派了。”
“看来咱们爷俩儿的眼光倒是出奇地一致。”见他回应,陈九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念久,那你再看看,此时这大殿之内,咱们这许多人所处的‘位置’,可又似曾相识?”
第9章 舌辩太玄
来了!
陈念久心中警觉,暗暗提了防备。
“三叔这是何意?”
“这十二位客卿,是当年战场中曾追随过你父亲的退伍老兵,对咱们陈家,俱是忠心耿耿。他们其中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曾沾染过前朝大炎无数兵卒的血,说是百战老卒也不为过。”
陈九渊笑道,“你看这十二人,是不是像极了你外公姜离当年亲手豢养的十三血浮屠?哦,倒忘记了,那血浮屠之魁首张道陵,早在十六年前便死在了当今皇帝陛下的手中。”
陈九渊遥遥对着帝都天启城所在的东南方向拱了拱手,又道:“那时,你才刚出生不久,对这些事,想来不会太清楚。也不知你死去的母亲,是否对你提过这些。”
陈念久面色不变,“三叔到底想说什么?”
陈九渊道:“你可知道,就在半年前,卓妃的两个儿子,你的两位兄长,都被人刺杀了。”
陈念久道:“十日前,我初入关内,听说了此事。”
陈九渊道:“他们的死,与血浮屠是否有关联?”
“三叔这话,怕不是问错了人。”陈念久挑眉道,“北凉王府自有暗探,从军中退伍下来多年的斥候也比比皆是,让他们去查岂不是更好,又何必来问我?”
陈九渊道:“这件事与你可有关系?”
陈念久道:“三叔何不问我,那血浮屠是否受了我差遣,才去刺杀那二人的。”
陈九渊道:“那是你吗?”
陈念久道:“不是。”
“狡辩。”站在身后早已不耐的陈圣婴陡然厉声道,“老九,整个北凉谁人不知,血浮屠是前朝皇帝姜离留给你们母子的最后十三护卫。
当今世上,他们只听命于姜氏血脉,你母亲十年前便已身死,如今除了你,还有谁能调动得了他们?”
“六哥今日是来诛心的?”陈念久回转过身,气态如岳临渊,“若如你所说,他们有可能受我调遣,便盖棺定论是我指使他们杀人。那六哥院子中养的几只形似虎蛟的杂鱼,日夜受你照料,难道说它们产下的子嗣,还是你的种不成?”
“你!”陈圣婴面色登时涨红,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你敢说我的虎蛟是杂鱼。”
陈念久已背过身,不理会他。
“老九,十六年前父王曾在这太玄殿中立下第一家规,‘敢于凉王府内手足相残者,无论何种身份,陈姓门人共诛之’。”
便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陈神昭突然出声,眸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工鸠、巧舌为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到底为谁所杀,又是谁在幕后操控,此事王府自会严查。”
陈神昭停顿了下,又冷声道:“但半年前,王府之内除他二人以外,还有百余位护卫,被人以一道剑气齐齐贯穿心室,剑势连绵不绝,实为瞬息杀百人。
太玄山上的大憨仙师曾查验勘探过,定论是:有此功力的,只与大宗师修为一线之差。
世间修行境界共分十二境,大宗师乃在十境之上。而十六年前血浮屠魁首张道陵死于京都,圣上曾亲口说过,张道陵至少已入十境。
魁首已是如此,那么余下之人,怕也差不了多少。如此,便就应了大憨仙师的定论。
再者,杀这百余护卫之后,那地面之上有血流了满地,慢慢殷出一行血字,‘再有妄动西域者,诛杀勿论’。那时节,你正在西域,此事又刚好能应在你的身上,你该如何解释?”
这番话一出,大殿中人人面容肃穆,齐齐看向陈念久,眼神冷冽,像是杀人的刀子一般。而大殿之外,无数王府护卫,更无一不是手按刀柄。
暴裂“白虎堂”,摔杯杀人号。
陈念久心中倏然一震。
血浮屠杀人留字?怎么可能!
为了将《古意参同契》这门儒家术法融会贯通,他在西域逗留了三月时间。此次返回北凉王府,路上也用了足有三月。
如此算来,半年前刚好就是自己在西域遭遇那场最大围杀之时,可那个时候,徐叔叔四人与自己皆是自顾不暇,哪来的余力回北凉王府杀人?
但他神思运转何等迅速,转瞬间便已明白,看来今日这太玄殿中所摆下的局,无外乎一点:便是要将杀陈工鸠、陈巧舌二人的罪名,坐实在血浮屠的身上。
而能调动血浮屠的,又非他莫属。
那么一旦他稍稍露出把柄,想来此刻正隐藏在大殿之后的萧王妃立刻便会现身,号令十二客卿、陈神昭三人及殿外一众王府护卫,以“手足相残”的罪名将他就地围杀。
呵……这三年来他不曾死在西域,如今回到王府,有陈庆之当年所立下的“家规”约束,便无人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出手,也就只能用此法子了。
想到此处,陈念久哑然失笑,看着陈神昭道:“如何解释?用得着吗?不外乎杀人越货罢了。”
“杀人越货?”陈神昭眉尖狠狠一蹙,气极反笑,“老九,你说的倒是轻巧。”
“要不然呢?”陈念久向前迈出一步,“适才三叔曾问我,如今这太玄殿中阵势,我是否似曾相识。现在看来,果然有些相似之处。”
第9章 舌辩太玄
他看向整个大殿中坐着的十二人,缓缓踱步:“十二客卿居于正中,而陈家人环伺左右,果真像极了我在西域。三叔以十二客卿比之血浮屠之众,莫不是想要告诉我,我在西域所遇上的所有刺杀祸事,俱是陈家人为之?”
陈九渊面色一变,急忙道:“念久莫要胡说,三叔可没这个意思。”
他这句话虽是否定,却也变相承认了西域刺杀确有其事,而他也是知道的。
陈神昭心底暗骂一声“蠢货”,冷声道:“老九,你在顾左右而言他!”
“五哥想多了。”陈念久脸上笑意瞬间收敛,突然探手入怀,扯出一抹赤红光芒随手丢了出去。
陈神昭抬手一招,红光立停于掌心,他低头一看,面色顿时一变,失声道:“血玉扳指!”
“不错,正是血玉扳指。”陈念久道,“产于极北之地高原雪域,以大地之气温养,天穹之威磨砺,而后沁血入骨,始成血玉。此玉可刀斧加身而不伤,水火侵蚀而不消,整座天雍,唯有皇室方有,却也不过只得三枚罢了。
十六年前,圣上曾将此扳指赐给父亲,后又被转赠王妃,却因得王妃之兄萧衍所喜,便继而折转到了他手。
我在西域曾遭遇数拨刺客围杀,其中一人在临死前,被我发现手上正戴着这枚扳指。你说,当日那杀我之人,可是萧衍?”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陈神昭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而此刻正端坐在大殿之后、仿佛无人知晓她存在的萧王妃,衣袖下原本正在拨弄念珠的右手突然紧紧攥起,小叶紫檀瞬间碎成齑粉,看得一旁侍候的黑袍老者胆战心惊。
“他果然……死了。”萧王妃轻声道。
黑袍老者讷讷不敢言语。
萧衍是为萧王妃族中兄长,半年前作为最后一拨刺客,联合萧氏门下、凉王府暗中高手,以及雍帝皇室共一百四十九人,去往西域围杀陈念久。
准确来说,是将隐藏在他背后的血浮屠一网打尽。
不曾想,一百四十九人,竟无一人回来。
尽管萧王妃早已猜到,自己那位兄长,多半已死在了西域。可此时亲耳从陈念久口中得到证实,心下还是禁不住起了波澜。
兄长……他可是第七境龙门巅峰的修士啊,最为精通暗杀一道,即便刺杀不成,也能明哲保身、安然远遁,如何便会死在了西域?
杀他的那位绝顶高手,到底是谁?
血浮屠魁首张道陵十六年前便已战死京都,而三年前又有三人死于王府,被斩去手脚头颅,暴尸三日。
难道余下的最后九人,悉数现身西域,提前与陈念久会面?
可即便如此,兄长哪怕不是九人敌手,难道连逃都做不到?
太玄殿内。
陈神昭脸色瞬息万变。
关于萧衍一事,整个王府中知晓此事的寥寥无几,偏他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此事,却绝不可放到明面上来说。若不然,父亲当年亲手立下的“第一家规”,便注定要落在萧王妃的身上了。
想到此处,陈神昭猛地抬头,厉声道:“胡说八道,西域之凶险,谁人不知,难道你路上偶遇几个强人,就能断定是萧舅父做的不成?单凭一枚血玉扳指就敢妄下定论,你未免……”
陈念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陈神昭声音一顿,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若是一枚扳指,无法断定是萧衍意图杀人行凶;那么王府杀人留字,又凭何说与陈念久有关联?
陈神昭冷哼一声,死死攥住掌心的血玉扳指,再不多言。
“九公子果然好锋利的辞色。”
正沉默间,大殿之内,十二位端坐的王府客卿中,突有一人出声道,“在军中时,便常闻九公子有诡辩之才,几不亚于名家公孙氏,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陈念久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说话之人身材矮小,但双臂却分外壮硕,想来该有千斤之力,便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道:“标下乃是王爷座下扛纛之将,‘柳营出号风生纛’,自古沙场以膂力最强者扛纛,说的便是标下。
一年前王爷怜我边关重伤,一身气力折了大半,再加上年老体衰,遂让标下到王府中做些差事。那时九公子已不在王府,自然认不得我。现在,标下想问的是……”
陈念久摇头道:“这里不是军营,我也不是你的上官,你对我自称‘标下’,委实错了。”
这人一滞,原本正要说的话被打断,只得停下来,笑道:“九公子说的是,属下、在下……”
陈念久直接道:“你要说什么?”
“我……”这人再次一滞,停顿了足有三息时间,方才续道,“在下想说的是,适才九公子以血浮屠比之我十二人,认为左右各有三爷和几位公子这陈家人站着。继而产生联想,以血浮屠自比,认为您在西域所遭遇的所有刺杀,俱是陈家人为之。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您已承认了,九公子的确与血浮屠有关联,亦或者说,你们之间有过接触?”
这人话说的漫不经心,但其中却暗藏杀机。
既然无法确定陈念久与血浮屠杀人一事是否有关,那么便另觅他处以作突破口。
血浮屠只听命于体内含有姜氏血脉之人,此事毋庸置疑,只要陈念久承认,那么接下来……
“承认?”陈念久笑道,“看来你的确老了,耳朵有些不大好用。我此前一切之所说,尽是在借他人之言。这话你倒不如问问三叔,看他与血浮屠是否有过接触。
更何况,我今日所说的,都只为表述一件事,那就是血浮屠与我有关系与否,都与刺杀陈工鸠、陈巧舌二人,无关。”
“那九公子到底可曾见过血浮屠余孽?”
“未曾。”
“您确定?”
“……”
“九公子为何不答?”
“你若耳朵真有问题,此时离去,可去药王府医治,还来得及。”
“好,是在下愚昧了。”这人声音之中,已多出了些许怒气,“九公子,在下还想要多问一句,您孤身一人走往西域三年之久,身边并无一个护卫,那到底是如何从西域混乱之地活着回来的?”
陈念久道:“你觉得呢?”
这人道:“我在问九公子,还请您如实作答。”
陈念久不理会他,语速却不由快了几分:“那我问你,西域如何乱了?”
这人下意识道:“西域乃法外之地,便是天雍帝国也触及不到,凉州大军亦是进入不得,怎会不乱?”
“如何印证?”
“天朝之下,常有穷凶极恶之徒流亡至此。”
“还有呢?”
“宵小之辈,以杀人越货为生,一着不慎,良家子误入其中,必定身死。”
“还有呢?”
“还有……”
陈念久言语速度愈来愈快,连带着这人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带动起来,下意识便要继续接话。
不好!
大殿中突然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咳——”
便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咳嗽声蓦然响起,让这人心底咯噔一声。抬头瞧过去,发现正是五公子陈神昭在出声提醒。
他面色一变,立时反应过来。
方才竟险些将雍帝与萧王妃联合派出杀手刺杀的事情说出来。
此事,绝不可提。
要知道刺杀一事,虽然这两位大人物面上做的很露骨,致使整个北凉无人不知。
但有些事,做得,却说不得。
至少不能放在这太玄殿内说。
否则的话,便等同于众目睽睽之下,恶意揣测当今圣上。那时节,可没人能保得住他。
一念至此,后背不禁冷汗涔涔。
勉强抬起头来,发现九公子正在冷冷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他的一双瞳子分外漆黑,像是这世间最纯粹的永夜深渊,让人禁不住心生怀疑,莫不是当你望向它时,心中一切之所思所想,便也要尽被映了出来?
“……好心计。”这位昔日北凉军中的扛纛之将,心底不禁一沉。
他委实没想到,这位九公子明明前一刻还在受人盘问,处于众矢之的,言语间但有差错,便注定万劫不复。然而不过短短几句只言片语,他竟几乎反客为主,反置他于死地。
打一开始,自己便被他一直牵着鼻子在走。
对方先是指摘他“标下”的自称用错,打断其言,使他逼问的气势由而泄下一分;
再以言语相激,令他动怒,接着因势利导,迫其一朝心神失守几乎口不择言。
可以说,从他准备说出第一个字的那一刻开始,便已入彀中,失败已然注定。
陈念久早看透了他。
好算计。
偌大太玄殿,若论唇枪舌剑,没人是他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