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简直用尽了时慕所有的勇气。

一直以来，她都明白自己在傅云简心中的地位，也从来不敢奢求他对自己另眼相待。

可是最近发生的一切，傅云简的反差，让她总是不自觉的心里有了一些奢望……

如果他也爱自己呢？

至少在这个让她感觉已经失去了家人的夜里，求求上帝让她得到一些别的回应吧。

她想赌这个答案。

楼梯不长，没有几级。

时慕一边说着，一步一步往下走，直到走到楼梯尽头，和傅云简对视而立。

时慕执着地看着傅云简，想从他眼底看到一些答案。

可傅云简的眼里太过复杂，时慕实在看不懂。

“你的答案呢？傅云简，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时慕非常紧张。

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一旦问了出来，她就没有退路了。

她没有办法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地做傅云简的地下情人。

所以她太迫切了，又很害怕。

一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一边又害怕知道答案。

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时慕没有等来傅云简的回答，却先等来了手机的响铃。

那是一条短信，发件人备注是柯先生，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了，期待下次约会。

时慕抬头，还注意到傅云简看到她手机消息时，眼中的一抹暗色。

他勾起唇角，一如往日英俊。

“你问我为什么要管你？为什么会在乎你和其他男人纠扯不清？我来告诉你吧。”

“因为不想自己的小宠物被别人欺负，因为不想宠物变脏，懂了吗？”

他伸出手，不容拒绝地拿走时慕手中的手机，当着她的面找到了柯先生的联系方式，然后按了删除。

“就算我拒绝你和任何男人往来，也仅仅是因为我有洁癖。”

“身体上有洁癖，所以不允许你和其他男人往来，感情上有洁癖，所以……”

傅云简将手机放回时慕手里，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有时慕熟悉的嘲讽。

“所以……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因为你不择手段的感情，我嫌脏。”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时慕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傅云简潇洒离去的背影，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人的身体真是好奇怪啊。

大脑和心似乎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明明眼泪已经先一步顺着脸颊，滑落跌落到了手背上，时慕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由心给传到大脑的，一阵一阵的钝痛。

原来身体比脑袋更先感觉到了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所以眼泪才提前一步流了下来。

太痛了，爱上傅云简，真的太痛了。

痛苦到这份爱，已经在她的身体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痛苦到像提线木偶一般，被他的一言一行牵动着心绪，连眼泪的开关都被他握在手里。

泪眼朦胧间，时慕似乎看到了傅云简拿着东西，准备离开。

时慕已经顾不得别墅里的其他人会不会听见，执着地冲着他的背影问道，“为什么和傅家联姻的对象一定是雨嫣，明明我也……”

明明我也姓时啊……

这是时慕埋在心底，最丑恶的秘密。

这是她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的不甘。

如果傅家只是想和时家联姻，那么对象是不是时家的亲生女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只要傅云简愿意，不管是她还是时雨嫣，时家父母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权利！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她明明那么那么爱他。

爱到没有尊严，爱到飞蛾扑火。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朦胧中，她看到傅云简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给了她答案。

“时慕，你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你没有立场质问任何我和时雨嫣之间的事。”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房子里只剩时慕沉重的呼吸。

时慕输了。

一败涂地。

……

从时家出来的时候，时慕还穿着那件时雨嫣特意替她选的裙子。

风很大，天气很冷，似乎还下了很大的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人的身上，应该会让人感觉到生疼，可时慕却丝毫没有感觉。

她迎着大雨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还能去哪里？

她没有爱人，也没有家人。

在这个夜里，偌大的世界，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去孤儿院吧……

时慕恍惚间想到，那是她的家，她最开始生活的地方。

雨下得很大，时慕没有打车，冒着雨往前走。

路上有行人经过，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不过时慕毫无所觉。

她的世界下了一场大雨，她的人生也下了一场雨。

浑浑噩噩的，她也没有发现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慢慢的跟着。

车里，傅云简揉捏着太阳穴，英俊的面庞上满是疲惫。

他抬头看向走在路边的女人，她的样子很狼狈，不停地有路人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却恍若未闻。

助理在前面开车，看到他这副样子欲言又止。

“傅总，要不……我下车去把时小姐叫上来……”

“不用。”傅云简的话里听不出情绪。

助理实在不忍心，便尝试着劝解道，“可是外面那么冷又下着雨，时小姐她……”

“去年我让你拍的那一枚戒指，为什么最后没有拍下来？”傅云简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助理沉默了一瞬，才解释道，“当时我判断那枚戒指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所以给您打了个电话请示，但是您的电话……正在占线。”

傅云简想起来了。

当时他去看时雨嫣，路上接到了一个时雨嫣的电话，因此错过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看他沉默不语，心里有些忐忑，咽了咽口水说道：“抱歉傅总，那件事确实是我办事不力，我当时不知道那是时小姐的作品。”

他当时刚刚从另一个部门调到傅云简手下，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拍那样一枚戒指，下意识地，便考虑到了戒指的真实价值。

他也是在傅云简身边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得知两人的关系。

“傅总，石小姐以后还会有很多作品，如果您实在喜欢那一枚戒指的话，我可以去查一下那位匿名买家到底是谁，咱们可以出价，让他割爱。”

“买不到了。”

助理叹了口气：“当时情况太复杂了，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多意外……”

傅云简望着窗外的大雨，沉默不语。

如果没有那么多意外……

如果当初他和时慕的相遇，没有那么不堪……

傅云简突然开口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买了那枚戒指的人觉得那是非常不错的藏品，以后都不会拿出来展示，所以我也没有机会买到了。”

他说完之后，便开始了沉默。

助理也不敢多话，一路跟着时慕，尾随她到了孤儿院门口。

助理感受着车里的低气压，万分艰难地开口说道：“傅总，其实……既然您这么在意时小姐的话，为什么总是要对她……”

“你觉得我应该对她好一点吗？”

助理大着胆子说道，“至少可以尝试，不要总是把她当做……嗯，敌人。”

傅云简脸上划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突然道：“停车，开门。”

车门被打开助理撑着伞，走到了门边。

傅云简接过手里的伞，直直地往时慕那头走去。

助理撑着伞跟在身后，就看到傅云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走到最后，几乎已经小跑了起来。

傅总也是在意石小姐的吧？助理在心里默默想，如果两个人能在一起……

可下一秒，傅云简的脚步却戛然而止。

孤儿院门口，浑身湿透的时慕，正被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揽在怀里，身上还披着陌生的外套。

男人将她紧紧地护在屋檐下，不让雨滴到她身上，另一只手撑着伞，正拥着她往孤儿院里走。

看起来那样亲密，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