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我？”

谢亭瞳的僵硬被孟知意看在眼里，那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谢亭瞳的眼神闪了闪。

这无疑让孟知意的心更痛了。

“怕我什么？怕我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是吗？”

谢亭瞳下意识摇头。

孟知意并不当真，因为她眼中赤裸裸写满了忐忑。

“谢亭瞳，别这样看我，我在你眼中不该是这样的。”

我就算做了再多违背良心的事，可唯独对你我从来都是心软的。

也许是紧张，谢亭瞳脱口而出：“你是个好人。”

好人？

哈哈！

孟知意笑了，可面上的血色却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嘘——”

“谢亭瞳，别再说这两个字。”

“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好人，因为你根本不会喜欢一个好人。”

“孟迟明明对你那样坏，你却还是对着他一步步沦陷。”

“是不是，我只要做一个坏人，你也会喜欢我？”

孟知意低声嘶吼，谢亭瞳的紧张逐渐转变为害怕。

此刻的孟知意浑身上下写满了：疯魔。

“孟知意，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谢亭瞳试图安抚这样的孟知意。

可孟知意却充耳不闻。

他欺身上前捏住谢亭瞳的下巴，放任自己的视线逡巡着她的面容。

谢亭瞳睁大满是不安的双眼，大气不敢喘地盯着孟知意。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到了这一步。

而谢亭瞳的此刻的不明白，呈现在眼睛里就成了无辜。

这好比杀人的刀狠狠地捅了孟迟的心脏。

又好比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他灵魂的肮脏。

仿佛破罐子破摔，又像是鼓足了勇气。

孟知意低下头吻了谢亭瞳。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然而，下一秒尖叫和巴掌同时响起。

谢亭瞳像是受惊的鸟儿，挥舞着双手抗拒着孟知意的靠近。

孟知意摸了摸被打疼的脸，面儿上一片阴沉。

他强势地禁锢住谢亭瞳乱动的胳膊。

“这样也不行吗？”

“孟迟不是也这样对你吗？”

“你告诉我为什么？”

“别这样，孟知意，这不是你。”

终于受不了压抑和惊吓的谢亭瞳哭出了声来。

“错了！”孟迟一瞬间的心软，很快就又恢复冷硬，“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眼中的那个‘好人’，才是假的！”

“你先前不是说，总觉得没有缺点的我不真实吗？”

“现在我把真实的一面拿出来给你看，你就接受不了吗？”

谢亭瞳压下哭声，哽咽着摇头。

“孟知意，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你，你只是受了刺激。”

“这不是真的我，难道你就是真的你了吗？”

孟知意盯着谢亭瞳瞧了一会儿才放开她。

得了自由的谢亭瞳尽量把自己往车门处缩。

孟知意察觉后，也觉得无所谓了，他跌回驾驶位上，烦躁地掏出烟抽了两口。

但到底顾及着谢亭瞳的肚子，抽了两口后，他便把烟丢到了窗外。

烟头落地，迸溅出几个微小的火粒子，可风一吹就灭了。

很快，整个烟头也在寒风中迅速燃尽，最后也被风吹散了。

“谢亭瞳，你总是在定义什么是真的我、假的我。”

“可是你直面过你自己吗？”

谢亭瞳没有接话，孟知意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总说我是个好人，那是因为看不到我的缺点，然而等你见到了我的缺点，却也只剩下讨厌。”

“你这样，又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讨厌你。”谢亭瞳终于驳了一句。

既然没有讨厌，

“那你哭什么？”

“我只是......害怕。”

害怕你故意变成另一个人。

“那还不是讨厌？”孟知意不愿意看她，便看向远方。

远方的天上，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白云没有几朵，只剩下泛空的蓝。

谢亭瞳看着他周身的落寞：“我只是觉得那不是你......”

“可那就是我。”

“谢亭瞳，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看见的也只是我营造出来的假象。”

孟知意隐隐又有些暴躁，他认定了自己的不堪。

谢亭瞳盯盯地望着他：“也许你认为的真并不是真的真，一个人怎么可能每天如一地伪装成他不喜欢的样子？”

除非......

“除非，你骨子里就是那样的人。”

“孟知意，你就是这样的人，你谦逊、温柔、自省、善良......”

善良？

多么纯洁而高贵的赞美。

孟知意看向谢亭瞳：“你自认为看得清我，可你看得清你自己吗？”

谢亭瞳停了下来，看着孟知意。

“人总有自己也看不清的一面。”

呵！

“借口！”孟知意还是不屑，“谢亭瞳，你也不过是披着一层假面在逃避罢了。”

第一次被这样指责，谢亭瞳怔怔的。

孟知意锁定她的目光。

“你明明爱着孟迟，顶着他妻子的头衔，可你却什么都不敢做。”

“当他提起穆霂，当他维护穆霏，当他为此慢待你的时候......

“你很生气吧？甚至嫉妒得发疯，或者说你心里也有很多很多的恨。”

“恨不得他们都遭了报应，都消失对不对？”

“我没有！”谢亭瞳骨子里泛起了一阵阵的冷。

孟知意并不被她打断。

“不，你是！”

“那些阴暗面暗藏在你的心底、你压抑着它们不肯释放！”

“可那些也都是你的一部分，你为什么不能选择直面？”

“诚实地面对你骨子里的阴暗，拥抱最真实的自己，何必被这样的高的道德感所裹胁呢？”

“你知不知道，高道德感是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的？”

“就像，你即使难过、愤怒、不平，你还是要忍耐。”

“因为世人不能接受有任何道德瑕疵的人，那是不贞、不洁、不完美的！”

“你选择了成为一个有道德的女人，你选择背负着家人和朋友的一切。”

“是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在关键时刻她们才会选择庇护你，世人和道德才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难道不是虚伪？不是另类对他人的绑架吗？”

孟知意的言语间充满了蛊惑......

他在心底默念着，

接受吧，那些恶劣的情绪。

遵循它们就像遵循你的本心。

像穆霂一样、像穆霏一样，被它们驱使，直至堕落。

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身在光明，可灵魂却永堕入无尽的黑暗里。

当你的倔强、你的道德感一个一个消散，我们就会成为同类。

到那时，你是不是就会看得见我？

谢亭瞳始终都在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当然有过嫉妒、有过仇恨的情绪。

可她绝不是为了获得道德的名声，成为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妄图在世俗的舆论中获得支持。

她曾在脑海中无数次演绎过如何让孟迟后悔，让穆霏付出代价。

可到最后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岁月可以冲刷一切，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生命陪着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变坏的呢？

她不想让已经千疮百孔的自己，再变得更不堪。

说她胆小也好，自私也罢。

“我只是选择了避让和不主动，这有错吗？”

“我只是不想为了不想干的人变得面目全非，这有错吗？”

“我选择用道德约束自己的不堪，这有错吗？”

“难道我一定要和我的坏的一面埋葬到阴沟里，才算真性情吗？”

“我只是选择成为一个好的自己，这有错吗？”

谢亭瞳的声声带泪的控诉，把孟知意震住了。

很显然，他的计划再次在谢亭瞳身上失败了。

她成了孟知意对立面。

却更加让孟知意心动，他本可以做和谢亭瞳一样的选择。

可仇恨早断绝了他选择的机会。

正是因为这，他才会爱上谢亭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