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吧！”老太太一声喝止，她真是忍这死老头子很久了，说什么废话呢！

还孩子没事，那有事不就迟了吗？

“小芙，你今年满打满算已经十二岁了，搁我们那个年代都要下地干活了，咱现在不说让你下地干活，但至少别总捅篓子吧？上次，你张姨奶带人过来你当众落脸子不高兴，大晚上不回家，搞得左邻右舍鸡犬不宁！我和你爸说过你一句吗？尤其是你爸，恨不得把你当祖宗捧着，结果你看你干的什么事？天都快被你捅出窟窿了！我看你爸也不用顾忌你的想法，早点娶个老婆进门才好，老娘才不想再管你们一家子啰啰事……”

孟奶奶那叫一个气啊，向来是她在家里耀武扬威，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结果因为上次离家出走的乌龙她硬是憋屈做小，不敢惹这孙女。

但现在可倒好，她的孙女能耐着呢，直接把篓子捅到了警察局！

去北区卖水果的事情孟不芙自觉不占理，一声不吭地听着批评，在老太太的责骂中她的目光落在电视柜前的锦旗和信封上。

哪里是锦旗和奖金嘛，分明就是她的“犯罪证据”啊！！！

孟爷爷本来无所谓的态度却突然变得脸黑，他沉着一张脸看向儿子，突然问道：“你不结婚是因为小芙？”

霎时间，孟奶奶猛地闭上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要说当初孙芬和孟贺平结婚时谁最反对，必然当属孟老爷子，不是因为孙芬的身体不好，而是因为算命的说她和孟贺平生肖相冲，不宜婚配。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两个人还是组建家庭，老爷子为了抱孙子留在村里，不和儿子、儿媳搅在一起，结果儿子三十多了他也没抱上大孙子。

如今孙芬病逝，他对这个儿媳妇的不喜都随着一捧黄土深埋地下，所有的心思变成再给儿子说个媳妇，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不至于让他们老孟家到了孟不芙这一辈就断了香火。

孟贺平不敢直视老爹的眼睛，喏喏解释：“爸，我不都和您说过吗，孙芬刚去世，现在结婚不太好看，而且我都答应岳父岳母了，等过了两年再说――”

他压根儿不顾得女儿还在场，只想着先怎么把老爹搪塞过去。

“谁准你答应的！”

孟爷爷黑黝黝的脸上写满怒气，满腔怒火化成一巴掌闷声落在桌子上，筷子滑溜溜滚动，一声脆响后落在水泥地面上。

“谁提的？”他再次质问，“是孙芬？还是你岳父岳母？”

客厅里安静的似乎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孟不芙看着事情的转变，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孟奶奶板着一张脸，心里不断懊恼，她这个嘴啊，咋就这么快，不该说的也都给嘟囔出来了！

孟贺平叹口气，“……是我自己的提出来的。”

“你凭什么提？”随着这声质问，孟爷爷一巴掌落在孟贺平的右脸上，他瞪圆眼睛，喘着大气。

“当初我不让你跟那个女人结婚你偏要，现在她人没了还得算计你一把，他们孙家这是欺负我们老孟家没有人了吗？这么多年，连个带把的孙子都生不出来，我说什么了吗？”

老爹的一声声质问生生地砸在孟贺平心上，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孙芬病逝前的那段时光。

那种疲惫、看不见希望的疲惫……

孙芬和他经朋友介绍认识，结婚前他知道孙芬身体不太好，要说有什么大毛病吧……去医院没检查出个明堂，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结婚后好好调养调养，谁知道那就是一条看不见光的路。

等到了孙芬病情恶化的时候，他每天单位、家、医院固定三点，腿都跑肿了，偏生还不敢和家里求助，生怕老爹一个不满意杀到了市里，还是老娘偶然间来市里见他过的辛苦主动提出帮忙照顾孙芬。

他自觉孙芬生前不亏欠她一分，反倒是对老爹老娘亏欠了一堆，所以在孙芬咽气的瞬间，他居然有一丝轻松，仿佛肩膀上的所有重担都随着孙芬的死一并消失。

那一刻，他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卑劣，所以当岳父岳母扑倒在病床前痛哭时，他主动提出两年之内不结婚。

可这些理由他不能告诉老爹，也不能告诉老娘，更不可能告诉其他任何人。

回忆在心头翻涌，他只能苦声说：“我现在不能结婚，不然……我对不起孙芬。”

孟爷爷那叫一个怒不可遏，指着儿子的手直哆嗦，好半响他才哆嗦出一句话，“你他娘的放屁！”

三十多岁的汉子猛地抱住脑袋，沉闷的声音带着反抗：“爸，你就别逼我了！我不能对不起孙芬！也不能对不起小芙！”

“你他娘再说一句！老子扒了你的皮！”孟爷爷恨不得一巴掌抽醒他，句句质问：“你对得起老子吗？对得起你娘吗？老子真想一巴掌抽死你！”

话音一落，这位黄土埋到脖子的老人心里再次怨恨起那个已经逝去的儿媳妇，连带着孙家和孟不芙一起怨恨。

手指猛地指向才十二岁的孙女，他开始口不择言：“你和你那个死鬼妈一样自私，搅和得这家不像家，人不像人！算命说的没错，就是你妈克的，克的你爸连个儿子都没有，往后谁给他摔盆？指望你吗？难怪你奶骂你，我看不该骂你，还得打你！”

孟不芙被老爷子的突然发难打个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直接一声冷笑，不留情面地回击道：“儿子教不好怨我头上了！怎么就我妈克他了？生不出儿子难道是我妈一个人的问题吗？是他自己说不结婚怨我妈什么事儿？我倒是可怜我妈，人都死了还被你们拿出来当理由，要我说不是我和我妈一样自私，是我爸和您一样自私――”

“啪！”

孟不芙无法控制地侧过脸，右耳一阵嗡鸣，右脸快速浮现红肿的巴掌印。

“谁让你跟你爷这么说话的？”孟贺平红着眼睛低声吼道。

孟不芙侧着脸，一动不动，右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被打了，被孟贺平打了。

“呵呵……”她笑出声，转过头对上孟贺平的眼睛，“我说错了吗？自私的不是你吗？不，我爷说的对，我也自私，我随您、随了老孟家，从根上就自私透顶了！我真可伶我妈，人都死了还被你拿出来当挡箭牌，你也不怕她九泉之下来找你啊！”

“啪！”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