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当年，一只死麻雀足以让她尖叫出来，但这些年她经历渐多，死人的场面都见过不少，自然不再大惊小怪。

周悠不以为意，继续前行，没走几步，脚下又觉软软的，又是一只死麻雀。

“冬天麻雀没东西吃，都饿死了吗？”周悠心想。

然而当第三只麻雀出现在脚下时，周悠终于意识到不对。她凝神巡视四周，只见落叶下，枯草中，不出三步便躺着一只麻雀。她大胆去摸，发现尸身并未僵硬，触手尚有余温。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闪过周悠心头：“难道……这些麻雀，是被我杀死的？”想到这里，她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负罪感，顿时胸口发闷，腹内一紧，“哇”地一声呕吐出来。这一吐直扯得五脏剧痛，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吐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不哭尚可，一旦哭出声来，牵动了内心的柔弱敏感之处，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对麻雀的歉意和怜悯，对熊烈的牵挂和埋怨，对唐荷的愧疚和戒备，对聂政的同情和共鸣，还有对自己的不满和心疼……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是为什么而哭，只管越哭越大声。她也知道树林中人迹罕至，索性也不怕出丑，自顾自地任情释放，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也不去擦。

“不过死了几百只麻雀，有什么好哭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好似一声炸雷响在耳边。周悠立时止住哭声，一跃而起，同时拔剑在手，摆个防御姿势，回身去看是什么人。

只见眼前站着一名紫袍人，身材虽不太高，但肩宽背厚，显得十分魁梧雄壮。听方才的声音知道他是一名男子，却看不清面目，一来夜幕将垂，林中光线本就黯淡，二来此人头上罩着一层青纱，即便光线充足也未必能看清五官。

“你是什么人？”周悠强行打断哭声，想厉声质问，却是声音沙哑无力。

那青纱男子并不理会她的问话，却道：“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这荒野密林之中嚎哭，不怕招来狼吗？”

周悠见他不答，已不愿和他纠缠，被他一提醒，更是觉得此处确实危险，当即转身便跑。

“哈哈哈哈！”青纱男子见她如此，哈哈大笑，待她跑远，自语道，“虽长得令人生厌，但傻到如此，倒令我一时不忍！嘿嘿，左右闲着，不妨逗一逗再杀。”

周悠发足疾奔，很快跑出数里，听到身后并无脚步声，知道那人并未追来，这才放下心来。她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只见那片树林已淹没在夜幕之中。

“好险！今日真是忘情了！那人要是坏人，后果不堪设想。还是赶紧回家。”她经过刚才的惊吓和狂奔，伤感情绪早一扫而空，此刻只想平安回家。

周悠一面自语，转身便要开跑，冷不防一头撞到一人怀里。

“啊！”她一声尖叫，连退三步，“谁？”

“哈哈哈，小姑娘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那青纱男子不知何时，已绕到她的前面，拦住了她的归路。

周悠不愿和他多说，向左侧跨一步，想从他身边抢过。那青纱男子好似预知了她的意图，在她甫一抬腿的同时，向右侧跨一步，和她同起同落，恰好仍挡在她面前。

周悠转而向右，那青纱男子跟着向右。周悠再向左，那男子跟着向左。无论周悠去哪里，那青纱男子都是如影随形，两人动作一模一样，只是面目相对，动作方向相反，就好似照镜子一样，不过镜中人和照镜人相貌迥异，那是不必提了。

周悠大感惊恐，转身疾奔，那青纱男子和她并肩齐走，连她的呼吸节奏都刻意模仿的一丝不差。

周悠大急，有心拔剑刺他，又想此人身手远超自己，若是贸然动手，激怒了他只恐不妙。

她心中略一盘算，有了计较，飞奔之际突然止步，转身向后跑去。那青纱男子在她止步的同时止步，在她转身的同时转身，仍旧一步不离地和她并肩而驰，动作节奏都不曾落下一丝一毫。

周悠无法可想，只得挺剑向他刺去。

两人相距不足两尺，周悠这一剑偷袭又快又急，实不易闪躲。那青纱男子却并不闪躲，左手一探，动作与周悠仍是对称，只是他手中无剑，却是一把将周悠手腕握住。

“放开！”“放开！”

在周悠开口的瞬间，对方也同时开口，两人言语一致，可是各有所指。

只听“嗡”地一声，素琴剑掉落地上，颤声悠长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