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情绪。

苏云的注意力一直都不在舞台上。

毕竟他对于这些表演并不在意，只是因为花火说要来看，因此他才带着对方挤入人群之中。

让这位身材并不高挑的少女能够在第一排看到表演。

但是苏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位死死抱住自己手的女孩，散发着的情绪。

苏云并不知道花火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但他能够读的出对方的情绪。

无尽的哀伤。

这张永远不会哭泣的面庞下，掩藏着的是不想要被他人所察觉的泪水。

苏云在世界尽头酒馆第一次见到花火时，她便已是如今这副嬉闹无常，游戏人间的模样。

可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出，但苏云是谁？

身为最接近阿哈的存在，他的眼睛就好像尺一般，能够丈量他人的喜怒哀乐。

他能够看见，花火的开心，只是她戴在脸上的面具所展现出的情绪。

可即便强如苏云，也无法找寻到那个真正的花火。

甚至他都不敢肯定，真的有花火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吗？

这一层层的面具下，谁又能分辨得清楚到底谁才是谁？

哪个面具，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呢？

别说是苏云，即便是花火自己，也早已分不清了吧。

花火紧紧的抱着苏云的手，就好像以前一样。

曾经的她也是那么抓着姐姐的手，就那么漫无目的的在大街小巷上晃悠。

而姐姐则会不厌其烦的询问自己。

这个要吃吗？

这个呢？

那时的花火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明明笑容和自己现在的一样，可为什么，为什么那种感觉却再也不曾出现过？

花火有些失神，整个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注视着青石板路，被苏云带着向前一步一步的挪动。

苏云带着她走到一处相对寂静的池塘边，在这里，只有幽会的情侣，在暗处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当然，苏云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这里比较安静。

苏云手腕一翻，便掏出手帕，随后将其展开，垫在了池塘边的石凳上。

随后搀扶着略微失神的花火坐在了石凳上。

自从刚刚开始，花火就一直保持着这副模样。

戴上面具后，她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

苏云或许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对同事的关怀，他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那张狐狸面具。

而花火涣散的瞳孔随之聚焦。

她的眼中透露出些许的疑惑，似乎是在询问苏云，想要做什么？

苏云并没有开口询问对方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那一定是段异常伤心的过往，没人会想将自己的伤心事告诉“同事”。

至少，苏云不会，所以他不会去问花火那些细节。

以己度人，很简单的道理。

苏云没有摘下自己的猴子面具，花花绿绿的造型就好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一般。

“花火剧团，我知道。”

“是吗？”花火丝毫没有相信苏云的鬼话。“你是后面调查的吧？”

对于花火的不相信，苏云倒也没有反驳，而是打了个响指，一翻手，便有一个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我这还有一张你们剧团的演出录影。”

花火半信半疑的将苏云手中的东西拿过，随后眼睛微微眯起。

【花火剧团一周年纪念演出。】

“当时从旧物摊买了些东西，摊主见我长得帅，就将他珍藏的东西送给了我。”苏云一字一句的将当时的情景说了出来。

“我本来是不想要的，可那老登硬是要塞给我，还说与我有缘，这碟片必须给我。”

即便是隔着面具，花火都看到了苏云眼中所透露出的无奈。

“呵，依我看，这老头怕是看上你了~”花火就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姿态一般，立马便从苏云的话里找到能够攻击的地方。

开始试图恶心苏云。

但苏云并没有理会她的打断。

“他还嘱咐，叫我一定要保管好这碟片，因为这是他最喜爱的剧团。”

听到苏云的话，花火原本打算继续调侃的话语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疑问句。

“是吗？”花火有些怔怔的问道。

“嗯。”苏云直直的看着她，点了点头，似乎想要将那老头当时眼神的坚定传达给她。

“或许有的时候，被人遗忘才是最可怕的吧。”

“至少在这张碟片里，他们还在鲜活的活着，不是吗？”

“……”

花火没有回应，而是怔怔的看着碟片的封面，这张一周年的纪念碟片，甚至还印着每个人签名。

虽然只是复制的签名，但那经过特殊工艺制作，就真的好像笔迹压出来的凹痕。

似乎是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她忽然有些意识到，为什么姐姐执着于叫自己离开了。

一直记着他们的自己，不就是他们曾经在这世界上呐喊过的证明吗？

即便这呐喊还未曾响彻寰宇就戛然而止。

但至少他们曾经存在过。

“谢谢。”

花火被掩盖在面具下的嘴角向上努了努，随后将那张光碟重新递还给苏云。

不过出乎她意外的是，苏云并没有接过那张碟片，而是将手放了下去。

“给我没什么用，我已经看过了，不会再去看第二遍的。”

“我的脑子，要比这碟片好用。”

“……呵。”

花火将那卡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嗤笑了一声。

就好像苏云平常的操作一般，她轻轻一翻手腕，那张碟片随之消失不见。

每位假面愚者都会这种简单的小把戏，花火自然不例外。

“没想到，苏你那么会哄女孩子。”花火轻轻歪头，与苏云拉近距离，好像差一点，就要靠在他的肩上一般。

“只是不想看你那么可怜兮兮的哭罢了。”苏云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嘻嘻。”花火听到苏云的话也是一乐，刚刚多愁善感的那个她，就好像再次消失了。

这时候的她，重新回归了古灵精怪，眼神一瞟便看到了周围的幽暗。

那些暗处的情侣们，正在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做些什么。

于是她回头打趣道：“哦哟~苏~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想对我做一些，不太好的事吧~”

一边说着，她甚至伸出手，轻轻勾住了苏云的下巴。

即便隔着面具，苏云都能感觉到花火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别误会。”苏云轻轻的将花火的手扒开。

“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里是最佳的观赏点而已。”

“最佳……观赏点？”

花火有些疑惑的看向苏云。

但并不用苏云回答，因为接下来，天空中的“花火”，告诉了她答案。

啪——！哗啦——！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宛如星河一般璀璨夺目，却又稍纵即逝。

漆黑的天幕之下，无数星星飞上去，炸开、落下。

花火抬头仰望着这一幕，眼中不知何时再度充盈泪水。

面具下，她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烟花不断升空，炸开，化成绚烂的花火。

她慢慢的将视线从空中放回这里。

她并没有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语，而是向苏云打趣道：

“什么嘛，这些小情侣，在这里可不能做这种煞气氛的事啊。”

“苏，和我一起当回正义的伙伴吧？”

透过狐狸面具，苏云看到了花火那狡黠的眼神。

如此荒唐的请求，苏云却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这张面具下的人，就是真正的花火。

那一晚，城管叔叔抓到了很多衣衫褴褛、在小树林中想要放飞自我的小情侣们。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知道为什么被涂满了奇怪的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