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军内部有坏人啊。”

几乎同时刻，李涛也对珊瑚宫心海劝诫道：

“我所提出的这一【攘外必先安内】的计划，只有大巫女本人知道。现在我却要劝心海小姐你将其继续推行下去了。”

“我们这些身处前线的将帅很明白，这场仗已经打不下去了。海只岛根本没有足够的战争潜力，支撑前线军队继续作战。”

“在八酝岛的胜利鼓舞了民众不假，但战争同样给民众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与痛苦。”

“在这种互相伤害的战争中，真正受益的人是谁呢？无非是那些爱慕虚荣的贵族公家、不曾了解过民众苦痛的神官、以及作为第三方势力的愚人众！”

“现在，愚人众暂时被驱逐出了八酝岛，却还在海只岛有着联络点。他们在八酝岛犯下这等大罪，却只需要拍拍屁股就能溜走，这对八酝岛上的亡灵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心海小姐！我不苛求你反对珊瑚宫中腐朽的保守派，我只需要你给出一个态度——至少，我们要共同面对愚人众，并将其一个不留地赶出稻妻去！”

心海咬着手指，说：“这是否有些太极端了？这样子做，和将军颁布的锁国令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看了看李涛，欲言又止。如果按照锁国令的规定，李涛才不应该在这里呢。

“所以，海只岛应该打开国门，引入除至冬以外他国的资本。”李涛据理力争，“幕府尚且懂得在离岛设置万国商会，为什么海只岛就不行呢？”

“现在，至冬的商人垄断了海只岛的贸易航线，至冬的间谍安插在海只岛的每一个角落。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谋划，可大家又都知道他们在图谋不轨。”

“如果我们不想让士兵们的性命白白浪费在同幕府军的战斗中的话，整顿内务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李涛说着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心海。

心海好奇地说：“天海大师，你也用锦囊？”

“请心海小姐打开看看吧。”

心海拆开锦囊，打开里面的纸团，上面只写着三个字：“清君侧。”

一股凉气从心海脊背上升起，她不禁感到有些愤怒，又有些慌张：“你......你想让我将兵锋转而对向我的母亲吗？！”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心海小姐。”李涛淡淡地说，“不这么做，我们就会继续陷入到与幕府军拉锯战的泥潭中。”

“我们才刚签了停战协议——”

“在雷电将军眼中，那种东西跟废纸有什么区别？”李涛一摊手，说，“再说了，愚人众的耳目恐怕早就将前线的情况借他人之口传达给雷电将军了。我们现在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心海沉默不语。其实，有些事情她也有所预料，只是她的心肠没有李涛这么冷，这么硬，能提前揣测他们最坏的境遇。

未虑胜，先虑败，这种心态确实是她所欠缺的。

感觉压力给的够足了，李涛又放轻语调，安慰小姑娘说：“心海小姐，你没必要去做令你难为的事。能执行这个计划的，其实另有其人。”

心海的脑袋已经有些混乱了：“什、什么意思？”

李涛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我们让幕府军来调查‘崇神之难’。”

“你想借刀杀人？”

“是啊。”李涛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毕竟发生在八酝岛上的崇神之难，不论是海只岛一方还是幕府一方都有责任。我们大可以此为借口，让幕府军进入海只岛调查！”

心海大惊：“母亲他们决不会同意的！”

“同理，幕府军当然也不会同意。”李涛指着那个锦囊说，“但是总会有‘幕府军’去到海只岛，并执行这一计划。”

心海感到呼吸急促，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座位上。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李涛的真面目，咬着牙说：“你这是在赌博。赌我们不会同你翻脸，因为你能够带领军队，又给我们提供了倒幕的方案——”

李涛的语气十分平静：“我可没瞒着你们。我从一开始，就将这个计划摆在你们面前，只是你们总是不愿接受。但我又怎么会因为你们而放弃我的计划？”

“我已经厌烦了和你们玩政治游戏......现在，是该掀桌子的时候了。”

“天海，你！”

李涛转身看了心海一眼，调笑般说道：“怎么，心海小姐要剥夺我领兵的权力吗？顺便说一句，这没有用，因为我已经让人出发了。”

心海陡然想起李涛前几日将枫原万叶及他的雇佣兵作为八酝岛上巡逻队，以加强八酝岛防备力量的提案，心中又委屈又难受，说话都带有了些许鼻音：

“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不，我很信任你，心海小姐。”再一次的，李涛摘下了自己的斗笠，将自己真实的样貌显露给她看，“但我信任的，是作为军师的珊瑚宫心海，而不是作为珊瑚宫家现人神巫女的珊瑚宫心海。”

“人们总是要受到自己身份的羁绊，你也一样，心海小姐。但我也说过——”

“‘我没有身份，也不想以谁的面目而活’。”

“就这样，心海小姐。”

......

望着李涛远去的背影，心海心潮起伏，千万言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句叹息：“输了啊。无论是作为军师的器量，还是作为领导者，我都不合格。”

“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将自己与他人的命运，随着骰子一同掷下.......这种破釜沉舟的魄力，非是常人能具有的。”

“我必须立刻写信给母亲，让她接受和天海大师的合作。否则，他一定会想更多的办法实现他的目标。”

“这个人和至冬的愚人众，本质上是同一类人呢。但是，他们各自所为的目标不同，我们只能相信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心海勉强打起精神，又开始撰写她的锦囊。

她在给母亲的书信中详细地描述了天海的举措，并劝母亲不要轻举妄动。海只岛的力量经不起内斗的消耗了。

同时，她本人也早就对本家内部某些出工不出力的老人感到了不满——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却在后方载歌载舞。问他们对战争有什么贡献，他们只会说他们已经向大神祈福了。

如果战争的胜利能通过祈福得到，那他们还打什么仗？

神明通常只是注视着人间。就算是雷电将军，也不轻易出手。

若是反抗军内部真的还有和至冬方面相勾结的蠢货——那么，他们确实该接受些教训了。

心海写完这些东西，心情复杂地将其送出。

她只希望，反抗军内部不要再起冲突，然而这几乎是很难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