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内，墨连溪刚把陆媗放到床上，陆媗便不着痕迹地后退，生怕他如那日般欲行不轨。

瞧见她如小鹿般紧张的神情，墨连溪不屑地轻哼，却还是坐到了案边。

突然一室的寂静。

“我爹不知道我还活着吧？”陆媗悄然开口。

“你倒是还记得你有个爹。诈死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他。”

陆媗不语。墨连溪的话，确实戳到了她的痛处。自古万事难两全，她曾想过自己一辈子会活在这种内疚中，但现在看来，上天早已准备好了惩罚。

见她又流露出那种受伤的神情，墨连溪突然很享受这种预想那般折磨她的快感。他恨她，恨她对他的绝情，他要报复她，狠狠地报复她，这点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那日以为永远失去她的痛苦，尔后得知她还活着的喜悦，然而只为与另一人相伴的绝望，那种由悲到喜再到大悲，他都要让她一一尝遍。

“他会怎么样？”

“怎么样？除了少了个女儿，一下子老了几岁之外，其余并无多大差别。只可惜，你没亲眼见到你爹在灵堂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样子，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墨连溪似是惋惜地说道。

心又一下下揪紧，陆媗感觉喉咙处有一股腥甜之气，努力压抑住咳血的欲望，沙哑地开口：

“如果你想报复我在大婚之日离你而去，你确实成功了。”

“是嘛？可我还没提到更有趣的事呢。”墨连溪的话，意味深长。

陆媗忽然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

“你想知道吗？关于你的老情人。”

“不会！天昊不会知道，他不应该在那里...”陆媗越说越慌。

“是啊，他应该在你下葬之后就带你走，等着你醒来，然后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对吧？”墨连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你看了我的信！你把素秋怎么了？”陆媗用尽全力爬起来，苍白的指节紧抓着床檐。

墨连溪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反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他在陆媗耳边低语，极尽暗哑魅惑：“告诉我，你现在是比较关心你的老情人，还是那个小丫头呢？”

“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了，对不对？”陆媗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本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可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终是被他几句话击溃了。

墨连溪拂去她的泪珠，放到唇边舔了一下，说道：“我确实是不愿说的，可既然媗妹妹都哭了，你再求求我的话，我想我还是愿意告诉你的。”

“我...求你...”

“你说什么？”

“我求你！”

“哈哈哈！！”墨连溪反手将陆媗甩到床上，起身大笑。他终于完美地报复了她，她向他求饶了，她的眼神是那般绝望。墨连溪觉得自己疯了，是啊，他被她逼疯了。

“咳...咳...”喉头的腥甜终是压抑不住，陆媗用手捂住嘴巴，却仍有丝丝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刺目的红，与雪白的锦缎，强烈地冲击着墨连溪的视觉，他平静了许多。

“为何频频咳血？”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这次陆媗笑了，洁白的皓齿已被染得暗红。

“墨连溪，你差点就赢了。可你知道吗？爱人的人，永远都是输家。”陆媗直勾勾地看着他，用尽最后的气力说了出来，而后便晕倒在床榻上。

墨连溪跌跌撞撞来找他的时候，秦应寒正在照料一株他刚刚得到牡丹珍品，魏紫。

“应寒，去看看她。”墨连溪拽着他便走。

“等一下，这是我刚得的花后，我先把它种好。”秦应寒拿着花苗，欲栽进一青瓷花盆中。

“她快死了！”墨连溪一把扯过花苗扔在地上，朝秦应寒吼道。

第一次见到墨连溪这般疯狂，秦应寒不由得严肃起来，随着他来到陆媗房间。

床上的女子是那般虚弱，毫无生气的脸色，似乎轻轻一碰就碎了。秦应寒伸手摸上她的脉搏，脉相十分薄弱，当下将陆媗扶起，盘腿坐于她身后，以内力渡她护住心脉。

陆媗脉相渐渐回稳，秦应寒将她慢慢放平在床上，掖好被子。与听雨耳语了几句，听雨急忙跑出门拿药。

“如何？”墨连溪焦急地问道。

“暂时无碍。”

“什么叫暂时？”墨连溪已经快疯了。

“阿溪啊阿溪，不是我说你，再好的牡丹都会毁在你手里。她心肺幼时便有问题，定是有高人医治才能活到现在。而她之前服用的药物必又是损心伤肺，如今旧疾复发，你又让她心郁气结，我最多只能救她一时，至于以后，”秦应寒摇了摇头。

“不会的...”墨连溪抓着秦应寒的衣襟，“表哥，你会有办法的！你医术那么好！你一定可以救她的！”

“你给我放手！”秦应寒好不容易将他的手扯开，略带责怪道：“我早说过让你哄着点她，可你做了什么让她气成这样？如今只有找到那位高人才可能有办法。”

墨连溪像是失了魂魄，晃晃悠悠地撞倒在陆媗床边。捧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已经逃过一次...别再逃了...这次...我怕会找不到你...”

两行热泪顺着略显清瘦的脸颊滴落在陆媗手上。

不忍看他这个样子，秦应寒快步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