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妖怪报上名来，俺乃是花果山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吃俺老孙一棒！”

“不行！凭什么你是孙猴子，我也要当！”

“就是，每次都是你当齐天大圣，俺们都当猴子猴孙，也该换我们了！”

洛阳在清晨的阳光中苏醒过来，开始为一天生计奔波的市井百姓们走出了家门，书院外面的街道上，一起上学的孩子们正在追逐打闹，只是比起以前的玩法，现在的熊孩子们嘴里念叨的都是大人们听不懂的东西。

领头的孩子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根直直的棍子，正舞得威风凛凛，听到平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起了怨气，他想了想，随手指了个孩子：“那你来当杨戬，你们都是天庭的神仙，至于你...”

他看向最矮的孩子：“你就当哮天犬！”

“凭什么俺要当狗？俺也要当神仙！”

“屁话真多，来吃俺老孙一棒！”

哪怕是这种拙劣的扮演，也能在上学路上给孩子们带来无穷的乐趣，连往日不怎么和男孩玩的小女孩都加入了进来：“我们也要玩！”

提着棍子的孩子王挠了挠头，断然拒绝：“不行，孙猴子是公的！”

“公的怎么了？”

“公的有小弟弟，你们有么？”孩子王得意洋洋，把裤子一脱：“就是这玩意儿！你们都是蹲着撒...”

“说什么虎狼之词呢，快把裤子提上！”一只巴掌从旁边扇了过来，萧平抱着块大木板哭笑不得，“小小年纪就开始耍流氓？”

只可惜阻止得还是晚了些，脱了裤子的熊孩子两瓣屁股被朝阳照得发白，女孩子们捂脸跑开了，熊孩子得意洋洋地提上裤子：“先生！”

看来这家伙还没意识到散学后要是被告了状将要接受怎样的毒打...萧平摆了摆手走进书院，一道身影走到了他身边。

蒲弘看了看萧平抱着的大木板，有些疑惑：“萧兄...这是何物？”

“黑板...或者可以理解为挂着的沙盘，”萧平放下木板喘了喘气，不得不说五体不勤的书生身体也太差了点，他拿出从石匠那里寻来的石膏短棍：“这叫粉笔。”

用粉笔轻轻在黑漆干了的黑板上画了几笔：“用来书写，错误处可以直接涂抹修改，比起沙盘好用许多...品学兼优的学生通常会被赋予擦黑板的光荣任务。”

“萧兄真是...奇思妙想，”蒲弘怔了怔，“不过沙盘确实不易教学，萧兄可曾予山长看过？”

“还有很多改进的空间，目前也只是打算试一试，”萧平重新抱起木板，“比如黑板表面要磨得更光滑方便书写，比如石膏还是要烧过再浇筑成形才更好用...你说山长愿不愿意出钱买？眼下我可是真有些穷疯了。”

蒲弘干笑两声：“这...说不准的。”

“可惜这年头没专利费，不然怎么也得狠狠敲上一笔，”萧平有些感叹，“但起码能商量商量给个月钱？”

蒲弘停下脚步，总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的萧平遇上他，不是借钱就是抱怨，哪里会有这般的奇思妙想？而且看萧平的样子，精气神饱满，哪里有被追债的逼得走投无路的模样？

亏他还想出来安慰一番做个好人，再象征性地借点银子让萧平更烂一些，这样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会读书有什么用？自己就是要让当初那个女子看看，她选择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不行，还要再推一把！

他负手看着萧平走远：“萧兄...慢走。”

......

“上一堂课，学的是《论语》，所以应该算是语文课。”

轻轻敲了敲戒尺让熊孩子们安静下来，萧平转过身，用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下两个字。

“所以这堂课，我想教给你们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科学’。”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这个时代的方言和许多名词基本听不懂，但雅言还是和后世的普通话很相近；习惯的简体字大异于这个时代的文字，但只要不当场书写，总不会当场露馅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想要科举的书生。

萧平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石膏灰尘，看向下方一张张充满好奇和朝气的脸庞，很是满意：“连着上两个时辰的语文，是很催眠的，所以除了故事，也会有其他课程，比如科学和数学，历史和地理我自己都需要学，这个以后再说，这一堂课，就是基础科学。”

“什么是科学？了解世间万物的规律，并且将其总结整理，格物致知，就是科学。”

阳光越过窗户，轻轻打在学舍的地板上，一群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第一次接触到了全新的世界：

“熟透了的果子为什么总会落到地上？太阳为什么会东升西落？为什么会有月食？天上的银河和星星到底是什么？世界的尽头...又是什么地方？”

这些问题会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仰望夜空，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发出这个疑问，诗人会把这些疑问写成诗篇，普通人只会把这些疑问埋在心底，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穷尽毕生心力想要去追寻真理，而在这个小小的学舍里，一个落魄的书生，用简陋的黑板和粉笔，给这些穷苦的孩子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脚下的土地其实是个巨大的圆球，太阳是个大火球，月亮之所以会阴晴圆缺不是因为天狗食月，而是因为被脚下的大地遮住了阳光。

原本在千年后才会被探寻的真理，却这般简单地铺在了孩子们的面前。

一种让人窒息的历史厚重感压在了萧平的心头，他的眼前浮现那个原本的世界里，为探寻真理前赴后继的无数身影，而眼下他就要把这些真理教给眼前这些年幼的孩子，或许他们明天就会忘掉，或许他们今后的一生都依然是浑浑噩噩的模样，但至少在此刻，萧平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来自先贤鼓励的目光。

有时候想要改变世界，并不意味着要掀起腥风血雨，像其他穿越者一样称王称霸，开后宫，穷奢极欲地度过一生？

不，萧平并不想。

他只是想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原本在几百年后...才会生根发芽的种子。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