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平静的愤怒

风拂城正在经历一场恐怖但不危险的灾难。

一条条如蚺蛇般灵活的巨大藤蔓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爬满了城市的街道与房屋。

紧接着，那些藤蔓又如同一双双巨手一般将风拂城的每一间房屋拆开，轻松得就像那些建筑不是用水泥石材而是用威化饼干造的一样。

风拂城的居民们大多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着那些巨藤不会吃人。

也有人觉得被逼到了绝境对那些疯狂的植物进行反击。

但无论是抱着脑袋装看不见的，还是对那些如铁石般坚硬的植物发动无效攻击的，全部都被无视了。

那些巨藤只是一个劲拆解着各种建筑，哪怕是最小的一个储物格子都不放过，好像是在极力寻找着什么。

而且所有人隐约有一种感觉，就是那些那些巨藤或者说操控巨藤的人好似早已经知道了自己注定一无所获，但还是执拗地进行着找寻。

等到地面上的一切建筑都被找了个遍，那些藤蔓也还是没有死心，它们先是将所有建筑都高高举起脱离地面，然后伸出根须扎入地面，随着强烈的震动，风拂城的地面被整个直接掀了开来。

不过在那下面只有肮脏潮湿的下水道和在里面打滚的老鼠，除此之外便只有泥土与石块。

风拂城所有人的耳边似乎都传来了一声不甘心的哀叹，然后一切都开始复原。

先是掀开的地面一块块被复归原位，然后那些被举到空中的解体建筑开始被组合回原本的模样。

不知是惊慌失措的上蹿下跳还是单纯的好动，一个小男孩从一间被从中间掰开的房子里掉了下去。

此时那些建筑都还被高高举在半空中，小男孩掉落的地方距离地面有个七八米，对于强者来说或许就是轻轻一跳的高度，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已经是足够致命了，就算侥幸不死也肯定会重伤。

但那个小男孩今天并不会死，因为在他下方的地面上飞快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花苞，花苞瞬间就膨大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球。

小男孩落到了花瓣即将展开的花苞正中心，柔软强韧的花瓣将他下落的冲击力全部化解，然后缓缓打开，让他落到了白色大花的正中心。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风拂城恢复了原状，如果不是在建筑和地面都遍布着修补暴力拆解留下裂痕的植被，恐怕所有人都会将刚才的经历当做一场集体噩梦。

不，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因为并不是风拂城的所有人都从“噩梦”中解脱了出来。

在旧街71号的院子里，除了面无表情的辛罡和斗笠蓑衣打扮的罗宾之外还有另两个人，一个是蝙蝠帮老大鲁斯的秘书托尼，另一个是啤酒肚秃顶的城防军司令。

那两人全部被结结实实地捆着跪在地上。

“你家老大呢？”

看着曾经找自己要签名的秘书托尼辛罡面无表情但话里带着刺骨冰寒地问。

“鲁斯老大，他，他说没能保护好你的家人万分抱歉，所以他就先逃了，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托尼诚惶诚恐地回答，全程根本不敢抬起头看辛罡一眼。

“呵呵，原来还是有聪明人。”

辛罡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一边瑟瑟发抖着的城防军司令，

“不过你就不太聪明了，明明收了我的礼，但怎么不但我要求的事情不办，还居然敢留在风拂城等我回来的？”

城防军司令的光秃秃的头顶上顿时汗如泉涌。

他本以为两年没有消息传来的辛罡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所以才敢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待在风拂城。

可事实证明他一个“正规军”的首领居然还不如一个黑帮老大有远见。

不，那也不是远不远见的问题，而是因为鲁斯实在是太过胆小了，他也觉得辛罡很大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被辛罡回来算账的可能他就不敢再继续待在风拂城。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会去故意招惹一个拿海贼人头送礼的狠人，哪怕这个狠人的存活几率很低很低。

这一点辛罡也很清楚，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杀掉二人或进行折磨，而是询问情况。

不过为了避免两人撒谎，需要先把他们分开。

一个粗糙的巨型木人在城防军司令的身后拔地而起，然后像提小鸡仔一样拎着他走向后院。

城防军司令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还以为是要进行处刑，满脸惊恐地就要鬼哭狼嚎起来……

“啪！”

木人又糙又硬的大手直接往他的脑门上一拍，简单直接地让他安静了下来。

等到城防军司令被带走，辛罡蹲下来抓住秘书托尼的脑袋，强行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托尼浑身颤抖着大哭起来，

“不，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们真没办法，不要，不要杀我……”

辛罡怒喝一声打断了托尼的嚎哭，

“别废话！告诉我，他们是被谁带走的！”

一百三十五 平静的愤怒 qbxsw.com

托尼当即停止了发出声音，就连眼角将要滑落的眼泪都被他憋了回去。

“海军，是海军的人把他们带走的，我们就算再大胆也不敢招惹他们啊！”

辛罡点了点头，勉强相信了托尼的这个说辞，因为后面城防军司令那里也是一样的回答。

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早就进行了串供，但他们双方都没有加害雪莉等人的理由，外来势力的话也确实只有海军能让风拂城的黑白两道都不敢阻拦了。

可是海军又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对一群从海贼袭击下幸存的人下手？

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带走雪莉等人的态度可并不算和善。

“哪来的海军？他们想要干什么？”

辛罡的询问言简意赅。

托尼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所知：

“最开始那些海军到这里的时候说是要找从毒气弹下幸存的人，然后就找到了您的家人。鲁斯老大当时也出面交涉了，可是那些海军根本不给面子，连抓人的原因都不愿意说。于是鲁斯老大只好告诉那个海军的头头您的厉害，但还是不行。最后鲁斯老大组织人手将这件事闹大，让全风拂城都知道海军无缘无故抓人。结果那个海军的头头才说他们都是凶恶海贼的家属，必须绳之于法。”

“海贼的家属？居然给被海贼伤害的人安上这种罪名，真是厉害啊！那个海军大人。”

辛罡紧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如此明显的愤怒表现让托尼用膝盖在地面上摩擦着向后退，但是立刻又被辛罡抓住了脑袋，

“继续说！”

“好好好的……当时就有人要他们拿出通缉令，那个海军说通缉令很快就到，再拦着他们的话就统统抓起来。可是他们在离开后又有几个人偷偷回来，在威逼下从鲁斯老大那里拿到了您的照片，过了几天后我们才看到了您的通缉令。”

“我的照片？我的通缉令？”

辛罡低声喃喃着，将情绪压抑了起来使得他的话语里听不出感情。

托尼立刻惶恐地解释起来：“在鲁斯老大的办公室里他自己装了好几个隐蔽的摄像电话虫，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被拍照，而且当时那个海军都把枪抵到了鲁斯老大的脑门上，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现在的辛罡并不会去在意鲁斯将自己的照片交给海军这件事，他更在意的另有其事。

“那么那几个海军的照片有吗?”

辛罡话语里的情绪似乎进一步消失了，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一块伫立在背阴处的巨石，既感受不到冰冷也感受不到灼热，仅仅只是存在着。

“有的，就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马上去拿过来。”

托尼急忙应声，同时心中升起一丢丢庆幸，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暂时逃离这片地狱了。

“没有那个必要。”

辛罡将勉强着自己想要站起来的他重新按到了地上，

“我已经拿到手了。”

“呃！？”

在托尼惊愕的时候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铁箱被从远处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身旁的地上，直接大半都没入了土里。

他心有余悸地扭头看向那个稍微偏移一点就能将他砸成肉酱的箱子，赫然发现那正是在他办公室里的保险柜。

而就在他准备好好表现说出保险柜的密码时，两只粗壮的大手从保险柜两边的地面长出，抓住那个用厚重金属打造而成的箱子用力一扯，居然就像撕纸板箱一样将保险柜弄成了两半。

储存在保险柜里的金条和现金散落了一地，但对那些东西辛罡连二十四分之一秒都懒得看，他只是操控着那一双大手在保险柜掉落物里翻找着。

很快他就在其中找到了一个写着“海军，海圆历1512年3月31日”的信封，拿到手中打开后发现里面果然是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基本都是满脸横肉与张狂，再加上没有穿海军的制服，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悍匪。

“对，就是这些人，他们是从宁静城来的海军。”

托尼先是忙不迭地给辛罡指认，接着又立刻开始辩解，

“说实在倒不是打不过他们，但是我们这种帮派成员实在是不敢招惹海军，不然除非抛弃好不容易积攒的产业，否则绝对会被更多更厉害的海军上门干掉。”

“嗯，我明白了。”

辛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在后院对城防军司令那边得到的后续解释也都差不多，其中的出入应该是由于两人都想为自己开脱造成的。

那么事实大概就是宁静城的海军出于某些原因想要抓捕雪莉他们，但是因为蝙蝠帮和城防军的阻力搞得人尽皆知。

为了维护海军的声誉或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正当性，那个海军不得不先扯一个雪莉他们是海贼家属的谎。

然后正好从鲁斯或是城防军司令那里得到了辛罡的消息，知道了这么一个出海两年生死不明的人，于是就将海贼的身份给他安上，让自己的行径能名正言顺。

“嘿嘿嘿，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辛罡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好似坏掉的微笑。

明明他都那么努力地不去和海贼沾上关系，在海上航行时遭遇海军时就算对方误会而发动攻击，他也会尽力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控制所有人，然后再进行解释。

至于说他杀了那么多人？

或许在一个文明的社会他作为一个“平民”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最低也要判个无期徒刑，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杀海贼和无法之地的帮派分子并算不上杀人，甚至海军可能还会为杀掉这些人给伱付钱。

哪怕是在东海复仇的时候他也会将枪炮海贼团成员的资料拿去给最近的海军基地，好证明自己并非是在屠杀平民而是在狩猎海贼。

但是这样的他却连唯一一个能够尽情哭泣的地方都被夺走了。

而且直接造成这种情况的并非是海军大将或是四皇等级的顶尖强者，让他失去一切的只不过是一个海军基地的负责人，一个人渣与败类。

是自己离开得太久了吗？

辛罡开始思考起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他思考着自己早点回来会不会不一样，因为那照片封袋上的日期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

又或者说他本来就不该去找那些混账海贼讨债，而是一直待在这里守护大家？

不！不是这样的！

辛罡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切。

——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

这并非是中二病的发言也不是逃避责任。

而是这个世界确实不会让人如愿过上安定的生活。

就算逃过了海贼的肆虐，没有流氓地痞的欺压，还打通了一部分的官方渠道，但一个败类海军就能让你的努力白费。

在那之上更是会因为某些高高在上的人脑子抽筋就让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的人遭遇灭顶之灾，比如艾斯出生那座岛上的新生儿与孕妇，再如奥哈拉那些只是住在那里的平民。

很多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遇那些不讲道理的事情。

硬要说辛罡有什么错，那他唯一的错误就是他早就该明白这一切。

“既然海军说我是海贼，那看来我就必须得是海贼才行了。”

辛罡单手扶着额头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看向了罗宾，

“抱歉，我应该不能送你去空岛了，而且我接下来要去宰几个海军，你还要再继续跟着我吗？如果想走的话那就在这里再见了。如果还想跟在我身旁，我绝对……”

辛罡想说自己绝对会保护好罗宾，不再失去任何人，但还是觉得这样太过冒昧了。

“那当然是留下了。”

罗宾取下斗笠对辛罡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作为一个擅长背叛和利用的女人，我可不会放过免费的饭票和保镖。作为交换，我顶多只会将肩膀借你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