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脆声响，向四周蔓延。

经戈被拿下了。

原来，司命他们早有后手。

少了魔神，魔兵也成了无头苍蝇，乱糟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小兵们能有何选择的余地？

司命扬声道：“诸位魔兵，如若你们现下回去长渊大陆，迎回你们原来的魔尊，与仙妖和平相处，仙族将既往不咎！”

如此，魔兵悉数离开。

还有些想要反抗的，也因法力不敌，被清寮轻松禁锢。

来时气势汹汹，归时灰头土脸。

遣走了魔兵，司命转而走向苏津。

“司命仙官，苏津上神这……”阑洛望向她。

他与苏津本算不得亲近，但近日来的并肩作战让他生出些同僚情谊来。

看到苏津成了现下的模样，他甚为担忧。

“交给我吧。”司命轻声。

看着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苏津，司命不由得叹息一声。

何至于此？

她分明知晓，这一切都是既定的命数，可为何还是会心生愧疚？

广袖翻飞，她正收起苏津，却猛地遭到一击。

趔趄站定，侧目看去，是长凝。

长凝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司命，似乎随时要扑上来与之撕咬。

“放肆！”清寮一声呵斥。

阑洛亦是皱眉，语气不如清寮那般凶戾，责备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长凝，你做什么？”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来夺人！

没看他，长凝的目光直勾勾地钉在司命身上，冷面问道：“阿津一向拿你当她的朋友，你为何要这样对她？”

那种愧疚感愈发强烈。

司命一向认为，于仙而言，七情六欲乃是多余。

仙族，不必与弱者共情，只要坚定地守护天道即可。

可苏津的率真，时常让她恍惚。

这样的神仙，似乎更加鲜活。

比起张嘴闭嘴就是庇佑天下的天帝，苏津，反倒做得更多。

思忖良久，司命终究没有回答长凝的问题，而是平静地陈述：“她不会死。”

“不会死？那能好好活吗？”长凝咄咄逼人地反问。

再也耐不住性子，清寮疾步冲来，手中提着惊雷锤，一副要灭了长凝的气势。

尔今妖族大乱，杀她一个妖又能怎样？

“清寮仙官。”司命叫住他。

清寮斜了司命一眼，姑且给她个面子，止住了脚步。

他嗤笑一声，暗骂：妇人之仁。

眸光流转，再看向长凝，司命没说什么，只是同清寮道：“返程。”

可显然，长凝不会善罢甘休！

“谁也别想带苏津走！”

顷刻间，长凝化作虎形，一声长啸，惊天动地。

不给她点教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清寮收回惊雷锤，转而祭出法器，飞身正对长凝，同其厮杀起来。

清寮仙法暴戾，长凝不甘示弱，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司命摇了摇头，随即将苏津收于袖中，飞往九天。

身后，是激烈的恶战。

风卷残云，撩拨树影。

——

“阿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苏津山君，我想同你死在一起。”

“废物上神，我信你。就是信你。”

“阿津，别忘了来接我。”

……

一张张鲜活的面庞在眼前闪过，一声声真切的言语在耳畔响起。

苏津看着，听着，眸中却是茫然与困惑。

她被困在了一个纯白的世界里，周围尽是泛黄的记忆。

画面中有长凝，有阿怜，有燕临，还有，时桑。

他们……为何会笑？会哭？会眼含期待？

为什么……她好像……毫无感觉？

世间种种，似乎……都化作虚无。

——

宁国，庭城，乔木巷。

巷尾的小院里住着一位先生，先生在城中的私塾任教，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先生常穿得一身青白颜色，松形鹤骨，待人彬彬有礼。

孩子们尤其喜欢他，因他从来不发脾气，饶是犯了错，他也不过是温温柔柔地讲道理。

孩子们都唤他“时先生”。

不过，令大家费解的是，这样好的一位先生身边却没个伴。

说媒的大娘快要把先生家的门槛踏破了，他都不为所动。

他说，他在故乡有位娘子。

可别人再问那妻子为何不来庭城，先生又不答了。

于是，大家猜测，许是先生的妻子早逝，他又极爱妻子，才会远走他乡，才会再不婚娶。

如此，大家对先生的敬仰更上一层。

有学识，又长情，还温柔的先生，谁能不爱戴呢？

夜半。

临于窗前，时桑正伏案阅书，熏黄的灯火映得一室暖意，背影单薄但不孤寂。

在时府待了一阵后，他搬了出来，来到隔壁的小城，做一名私塾先生。

他原以为，所谓历劫，该是有跌宕起伏的人生，或是经历不完的坎坷。

至少，也得是众叛亲离，郁郁不得志。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来到这，反而过起了平凡安宁的日子。

只是，总会思念。

也许念而不得见就是一种劫难吧。

“刷啦啦……”

风涌，书页翻得作响。

抬眸，时桑望向窗外。

长空如墨染，星光璀璨。

点点晶石般的光芒中，一道黑白相接的身影正在飞近。

鲜红的长嘴，细长的四肢，那是……仙鹤？

在凡间，可见不到仙鹤！

是阿津派来的吗？

一时欣喜，时桑噌地起身，腿撞到桌角，也顾不上，就这样跑了出去。

脚步匆匆，衣摆翩跹，莽撞得不像平日里的他。

他至院中，仙鹤也在降落。

离得近了，他这才发现，仙鹤嘴上叼着一个布囊。

“啪。”

布囊丢下，仙鹤回身飞走。

是来送东西的。

时桑快步走近，拎起布囊，还怪沉的。

带着好奇，时桑打开来看，顿时惊讶万分。

那竟是一兜金子！

苏津曾说备了份大礼给他，原来是金子。

想来，她定当是担心他过得清贫，故而为他做了些打算。

之前不让他随身携带，恐怕也是担心他带着金子会被恶人盯上，这才在他安稳之后特地遣仙鹤送来。

真是贴心。

与从前一样。

抱着金子，时桑遥遥地望着天际，会心一笑。

娘子，真想快些见到你。

——

四十七年后。

“七皇子要回来了！”

“听说了没，七皇子回来了！”

“七皇子飞升成神了！”

“这可是这几千年来的独一份啊！”

……

九天，流云之上，满是跑动的小仙，大家边跑边交头接耳，热闹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