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在魔界待过，在魔界，所有的魔都信仰魔神，尤其是天师，整日钻在她的大殿里研究召唤魔神的法子。

魔界有一共识，魔神终会降临。

从前，燕临对此将信将疑，原以为不过是魔界的妄想。

没想到，原来，冥冥之中的命数，当真可被预见。

燕临不接话，长凝语重心长：“外头兵荒马乱，这世道这么难，你呢，就踏踏实实在这送货，若当真有什么危险，我们会保护你们，若我们护不住，也会及时将你们撤离。至于阿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阿津是山君，守着狼珩，就是她的责任。其他的，即使别人强加给她，她也未必能接得住。”

燕临闷哼一声。

长凝见他不服气，也不想多说，只叮嘱：“阿津与时桑不过再能相处两三月，这日子都是一晃而过，难得的清闲，你不要去打扰他们。燕临，拯救苍生，这担子太大，不是你我该考虑的，更不是阿津能顾得上的。”

“嗯。”燕临应了，回身朝着角落走回去。

——

“哪个是‘津’字？”

山君府，院中，时桑坐在桌前，桌上摊着一本翻开的书。

叽叽咕咕蹲在书两侧，探着身子，伸出小手。

停顿片刻，他们都指向了同一个字。

正是“津”。

时桑惊喜，一手一个，抚摸着他们，“你们竟是识字的。”

他抬眼，刚想同苏津分享这个消息，却见苏津撑着脸躺在藤椅上，目光发直。她在发呆。

“阿津？”他唤道。

苏津入了定，毫无反应。

他起身走去，直到挡住苏津的视线，对方才恍然清醒。

“夫君？”苏津回过神来，扫了眼叽叽咕咕，麻利地坐起来，指着他们，“是不是他们扰你了？我来教训他们！”

一手握住苏津的手指，时桑挨着她坐下，侧身瞧她，眸中透着忧虑，“你最近时常心不在焉。”

“没有啊。”苏津扬声。

越是心虚，声音越是高昂。

时桑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苏津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香气，像是竹叶，又像是旁的什么植物。

分明他们日常同寝，几乎不分离，也不知时桑是哪里来的香味。

定了会神，时桑再道：“阿津，你若有任何事，都可与我说。”

苏津夸张地摆手，“真没什么事！”

时桑脸上还有两三分疑虑。

苏津再道：“夫君，既然你这么关心我，不如就让我亲一口吧！”

时桑黑了脸，略有愠怒，“阿津，我同你说正事，你不要……”

“哎呀，夫君，给我亲一口还不算正事？”苏津抱住时桑胳膊，用脑袋蹭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如撒娇的小兽。

时桑叹息。

门外。

燕临寡然立着，手垂在身侧，脚迈开了，但未进一步。

不多时，他转身离去了。

——

九天。启明殿。

“阑洛仙官来了。”仙娥来报。

司命抬眸，拱手同天帝道：“帝上，下官先行告退。”

天帝制止，“不必，就在旁听着。”

司命眉上一跳：“是。”

阑洛入殿，目光从司命身上扫过，继而落在天帝处。

恭谨行了礼，阑洛道：“见过帝上。”

“阑洛仙官此时该在百山应对魔兵，来九天做什么？”天帝居于高处，只肖一垂眼，就生出威严感来。他负手身后，站在帝位旁。

阑洛颔首：“帝上，魔兵兵力雄厚，光靠百位山君，怕是难以应付，还请天帝增派天兵援助。”

“阑洛啊，”天帝落座，面上晕染出浅浅淡淡的笑意，“你认为，我们为何要设山君？”

“是为守护妖族，占据百山地界，以挡魔族侵犯。”阑洛语气真挚。

阑洛原本是根竹子精，受日月精华滋养，化作人形，尔后潜心修炼，飞升为仙。

精怪想要成仙，实属不易。

故而，成仙后，他愈发以庇佑妖族为己任。

此前，百山统领一职空缺，旁的仙官都不愿来，独独他主动请缨。

阑洛所言，振聋发聩，是每一位仙官当恪守的行事准则。

可是，这似乎不是天帝想要的答案。

视线流转，天帝问：“司命，你以为呢？”

嘴角抖了抖，司命眼皮耷拉下来，默然叹气。

她什么都不想以为。

拱手，上前，司命侃侃而谈：“下官以为，妖族若想立于天地，不应纯粹当个弱者，而应自救，所谓自救，就是堂堂正正地与魔族相抗衡。若是一味躲在山君们背后，妖族何以顶天立地？”

天帝淡哂，点头。

司命默道：这些话你自己怎么不说？

沉思半晌，阑洛面上波澜不惊，再言：“此话不差，可百山地界的妖怪们大多法力低微，不足以与魔兵相接，而且，此前，我与魔族几个将领交过手，只怕是一般的山君都无法应对。”

“百山榜不过一则考量，那些山君们，其实大都身怀绝技，你既是百山统领，要善于发现他们的长处，要善于用人。”天帝看着他，眸中有光浮沉。

玄虚之言，阑洛参不透。

天帝再道：“回去好好想想。”

“是。”

——

长空，一排仙鹤齐飞，黑白间隔。

每至一座山头，便有一只仙鹤落下。

狼珩山。

听到鹤唳时，苏津没来由地喘了口粗气。

她侧目看向正在教叽叽咕咕识字的时桑，道：“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时桑抬起脸来。

“去见阑洛，喏，派仙鹤来接我们了。”苏津遥指天空。

时桑：“去吧。”一顿，他再言：“早些回来。”

苏津一怔，尔后龇牙咧嘴地笑：“知晓了，夫君。”

她与时桑越来越像凡间的小夫妻，只不过也不知凡间到底是夫这么温柔，还是妻这么温柔。

仙鹤降落，苏津骑了上去，抱住它的脖子，手一指，“走着！”

唯有阑洛要见他们时，才会有仙鹤特地来接的待遇。

想来，也该是要紧的事，若是寻常，只会让他们自行驾云前往。

目的地在白石山。

白石山与瓦渡山毗邻，位列百山榜第六十一名。

山体庞大，其下辖地广阔连绵，地形优势明显。

眼下，山前竖了面结界，放眼望去，结界之外，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魔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