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施了法术，燕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听说山上有个灵泉，又不想恳求苏津同意，就擅自偷摸来了。

如今竟被现场抓包。

那一瞬，他真想刨个洞钻进去。

时桑没多问，只道：“正巧，我们一道。”

“我……我就是……路过。”燕临结结巴巴地撒着谎。

时桑再道：“一人泡也是无趣，我们一起，能聊聊天。听苏津说，这灵泉对你们的修为大有裨益。”

他向前走了几步，见燕临没动，站在台阶上又催促一声，“来吧。”

“噢。”燕临挠了挠脖子，“谢了。”

“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燕临嘀咕：“什么花什么佛？”

时桑淡哂。

二人入了池子，各占一边，隔了老远，各自靠在阴影里。穹顶投下的月光落在水面，仿佛楚河汉界。

时桑不喜没话找话，燕临不愿说，他不强求。

身子浸泡在温热中，他终觉清醒过来。

波光粼粼，由外而内地洗涤，从皮囊到魂元。

“粉珍珠是你送的吧？”燕临蓦地开口。

时桑睁眼，“嗯。”

“我就知道是你。”燕临得意，“以苏津的记忆力，肯定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时桑轻笑。

“那个……”燕临低着脸，盯着水面，声音渐弱，“下午送货时听说狼珩山上有个灵泉，我就想来看看。没想到……这灵泉还有镇泉的妖怪。”

“你想来，尽管同苏津说，她不会不同意。”

“我才不想求她呢。”

顿了顿，时桑问：“为何？”

燕临没答。

沉默了好一会，他再开口，说的却是旁的事：“你和苏津，是假夫妻吧。”

眉梢一跳，时桑心绪摇曳，他问：“何意？”

“我去前面那座山送货时听说了些，说你是九天的七皇子，正在凡间历劫，说你是被苏津掳回来的。我瞧你平时与她不亲近，该是不喜欢她。你们这等关系，说白了不过是苏津的一厢情愿，那你与她就算不得真夫妻。”

字字珠玑，时桑哑口无言。

燕临的话十分正确，可他却想要反驳。

只是不知何处值得驳一驳。

索性不应，权当默认。

“你为何不一走了之？”燕临看他，若有所思。

“我要助她通过百山考。”

燕临再问：“通过百山考，你就要走了？”

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时桑眉头锁紧，与燕临视线相对时，竭力舒展眉宇，艰涩应了声：“嗯。”

“其实，有你在，狼珩会变得更好。”燕临又道。

时桑动容。

“不过嘛，说到底，你与只活一世的凡人不同，与我们这些妖怪也不同，做凡人，是你要历的劫，也只是你漫漫仙途中的一道坎，耽误了，总归不好。”

“嗯。”

“你走的那天，我会去送你的。我许是进不了结界，但能在百山地界送一截。”

看去，燕临面上诚恳，眸光真挚。

时桑莞尔，“好。”

“那就一言为定！”

“嗯。”

二人又浅聊了会，多是燕临在说，说他送货时从各处听来的趣事，诸如，苏津在九天时是出了名的恶霸，苏津是所有上神里最另类的一个，苏津是战神的女儿……

那些事皆关于苏津，也只关于苏津。

待了约莫两刻，二人从灵泉出来。

分别时，时桑叮嘱：“下次若还想来，可同我知会一声，我领你进来。”

燕临扬扬手，清脆应道：“知晓了。”

目送燕临远去后，时桑重归厢房，苏津还在睡着，大字平躺，似乎不曾醒过。

凝望着她的睡颜好一会，时桑才躺回原位，闭上了眼。

翌日。

终于开始医术的学习。

时桑与苏津坐在院中，时桑将医书上的内容一页一页地讲与苏津听。

头一刻钟，苏津还兴致满满，听着听着，她就从石凳挪到了藤椅边沿，再接着就从坐着变成了躺着，再之后……

“苏津。”时桑一抬眼，发现苏津竟已呼呼大睡。

苏津猛地惊醒，坐起来喊道：“我在听呢！”

“……”

时桑深深叹息一声，“你站着听。”

夫君发话，苏津无可奈何，垂丧着脑袋，拖着疲惫的身心，乖巧地来到桌前立着。“夫君，你说，山君为何要学医术呢？我们是神仙，法术就可疗愈一切。”

“《山君守则》里有说，一些山君法术不精，当学医术救治山民，以备不时之需。”

“可我法术很精啊！”苏津来劲了，刚要嘚瑟，对上时桑的眼神，又缩回来，“而且啊，夫君，阿怜就是菘蓝精，很擅长给人看病，这山民们有些小病小灾，我就去把菘蓝请来照看，何必非要我来学医术呢？”

这一回，时桑竟没有教训她，而是认同，“的确可以如此。”

“嗯？夫君？你也这么认为？”苏津惊喜。

可点了头，时桑还是将书推至苏津面前，“你对《山君守则》存有异议，可去寻天帝抗辩，但你若是坚持不学，只会让天帝觉得，这是你不学的借口，而不会认同你的想法。”

有道理。

她若是通过百山考，再去找天帝理论，或许更有说服力。

等等……这不会是时桑哄人的路数吧？

不过……能被时桑哄也算值了。

“好吧。”苏津应下，拿起书认真读起来。

时桑让苏津将近几次考过的病情默了下来，他总结了其中规律，发现考题未曾有过重复，猜测考官命题时会结合以往的考题进行考量，顺便帮苏津圈了可能会考的题目。

学习医术不比其他，时桑生生教了苏津五日，才敢领她下山去实践。

义诊地点选在三娘的面馆。前一日，苏津特地昭告全山，希望大家都能来捧场。

果不其然，出于对山君的敬畏之情，来的妖很多，面馆塞得满满当当，顺便也为三娘增添点人气。

三娘帮忙组织大家，为妖怪们发放号牌。狼妖们则负责添茶倒水。

见大家如此踊跃，苏津甚是感动，爬上面前的木桌，决意为大家讲两句，“各位山民，非常感谢大家来到这里，你们的支持，将会是我学习的动力……”

时桑：有点丢人。

燕临：屁话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