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鱼沉默。

玄黄天界！

那是世界，凌驾剑仙所在无尽星墟之上的位面。

“小灰，何为玄黄？”

“玄黄者，天地混沌，天玄而地黄……”

“天地玄黄，故称玄黄？”

“元元太初，芒芒玄黄……”

“爷爷曾说过，二十年前剑仙亲临苍羽青州界叶家人间观，留下十六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叶沉鱼暗中咀嚼十六字，忽而眼前一亮。

不远处，清泉中刚冒头的锦鲤一刹那沉底。

叶沉鱼人如其名，名副其实。

“主上，下次咱能不能不对着鱼笑？”

小灰雀飞远，不敢去看主上的笑容。

扑哧！

叶沉鱼闻言，展颜而笑。

“爷爷，我赌对了！”叶沉鱼喃喃自语，“叶家欠下的人情，沉鱼一定会亲自还给夫君，哪怕他不认！”

“小灰我们走。”百息后，叶沉鱼回神一脸肃杀，“人间观邪祟一再作祟，我也该为夫君出手清理清理门户了……”

“主上要杀人吗？这个本座在行啊。”小灰雀扑扇着黑色翅膀，滔滔不绝说道，“我跟你讲，那……”

“那年本座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叶沉鱼打断小灰，抢先回答。

“主上，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小灰雀一脸愕然，“姑爷这么埋汰小灰也就罢了，就连主上都被姑爷带坏了吗？”

“小灰我知道你来自玄黄天界。”叶沉鱼拢了拢秀发说道，“我知道你很想回家，但你先别急，夫君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

小灰雀闻言一时间怔住。

回家两个字，好陌生！

它已经不记得，自己流落苍羽大陆多久岁月。

只记得记忆模糊，自己还有家吗？

“主上，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个少年跟我有一段对话。”小灰雀声线有些哽咽，“您要听一听吗？”

“当然。”

叶沉鱼脱口而出。

“那主上暂代少年的话语，我还原一下。”

小灰雀将一封信笺甩入叶沉鱼手中，后者瞬间娇躯轻颤。

“玄黄远不远？”

“不远，我们就在玄黄，怎会远？”

“主人，玄黄元气是什么颜色？”

“黄色，就像我们脚下的土地，混沌初开，万物归元。”

“那主人元气又在哪里？”

“在我剑心之中，吾心即玄黄！”

“剑呢？”

“剑在我手中！”

“什么剑？”

“『玄黄剑』它没有剑柄，也没有剑身，更没有剑刃，就如同天地初开般混沌，又如明月一般皎洁，有时我挥剑，看不到剑气。”

“看不到剑气，也叫剑吗？”

“眼中无剑，心中有剑！”

“可主人挥剑速度那么慢，怎么天下无敌？”

“因为『玄黄剑』并不杀生，由心而发！”

“主人若一去不返？”

“便一去不返，断肠人在玄黄！”

“今夕何夕？”

“她在世界就是天堂，就在我心中！”

“主母看不见吗？”

“我还没有找到她……”

“所以主人选择遁入轮回？”

“一世找不到，我就再轮回一世，两世找不到，我轮回两世，九世找不到，我便轮回九世、百世、千世、万世……”

“一定可以找到主母的！”

“一定，她一直都在我的玄黄剑心！”

“……”

滴答……

叶沉鱼默念信笺，脸颊滑落两行清泪。

仿佛有人捏住她的心脏，让叶沉鱼心痛的无法呼吸。

“小灰，你的主人好苦！”

“主上，主人不苦，苦的是主母！”

“不，他们都很苦，这一世再也不要了……”

“好！”

一人一雀，渐渐消失在人间观。

不知道为何，叶沉鱼的剑心一刹通达。

一念生，百念通融。

楚若尘赠予的『万剑归心』，瞬间融入她的神念。

渐渐生根发芽，挥之不去。

……

灵山后院。

楚若尘没有御剑飞行，选择步行。

他的步子很慢很慢，脑海中浮现万年前小阿含的画面。

天地间，万年前那个少女本是卑怯的女子。

却因为自己，走上极致杀伐佛修道路。

楚若尘无声苦笑，摇摇头继续前行。

院落树荫下，五个绝世容颜少女正在闲聊。

顾倾城倾城倾国，知雪大方得体，白锦白衣胜雪，再加上闭月羞花双圣女美不胜收，五女眉目如画，美轮美奂。

“倾城姐姐，你说尘哥哥何时去人间观？”

知雪幽幽轻叹。

“臭弟弟有自己的剑道之路要走，我们也不会闲着。”顾倾城双膝之上横陈一柄凰匕，她的灵瞳冷锋如电，“等到臭弟弟拿下这座青州界，他就会马不停蹄游历其余八界……”

“我还是有些担心公子。”白锦忧心忡忡，小脸满是愁容，那婉转若黄鹂的天籁声音有些嘶哑，“上有无尽星墟道玄神人苦苦相逼，下有苍羽九界无尽涅盘古圣前仆后继追杀……”

巫闭月不禁莞尔：“一年前白锦你就这么说，这些话过去一年内不知重复多少次，看来大燕白主对少爷真是喜欢到骨髓，不！应该是灵魂深处烙下少爷的影子……”

白锦俏脸泛起绯红，美眸含羞，低下螓首不敢去看顾倾城，有些期期艾艾说道：“小……小锦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知雪道：“白锦姐姐别太担心，一年过去了我们都安然无恙，尘哥哥性格一向如此，他从来都不愿意把任何危险留给我们，无论是前往人间观还是游历八界，都是为了我们！”

“小雪妹妹，你就一点不担心少爷吗？”

鱼羞花小声问道。

“担心！”知雪不假思索，“但我比任何人都相信尘哥哥，没人能挡尘哥哥一剑，除了娘亲的剑……”

听到这里，楚若尘恍然一笑。

知雪是今生陪伴自己最久的人，她的秉性无形中被自己影响，泰山崩而临危不乱，十六年来两人相依为命，造就两人间对彼此百分百的信任。

“小雪妹妹，过去十几年公子每次离开，你不想公子吗？”

白锦忍不住问道。

知雪闻言怔住，片刻展颜一笑：“我当然想尘哥哥，从我给尘哥哥亲自戴上那串铃铛起，我的心就随尘哥哥踏上血雨腥风之路，别说短短十七年，就算是万年，十万年，百万年我心如初。”

闭月羞花齐声道：“可对我姐妹而言，我俩才刚刚转正侍女，每次少爷离开灵山哪怕半个月，仿佛度日如年，如隔三秋……”

顾倾城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四女后背。

不远处，楚若尘驻足停留。

神念内涌现久违的温情，他目光环顾四周，看着眼中心思各异的少女，忽然不忍心破坏眼前静谧的一幕。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知雪年纪最小，却反过来宽慰四个姐姐。

风雨云雪四剑奴一脸不解，她们才从无尽星墟出世短短数月，根本就不懂人世间所谓的感情，四女的世界里只有剑主和少剑主。

除此外，别无他物。

“大姐，这就是剑主口中所谓的‘情’？”

楚雪月茫然问道。

“四妹，羁绊二字更准确。”

楚风月轻声传音。

“羁绊？”

楚雪月陷入沉思。

“我不管，少爷说过等到苍羽九界落幕，带我和羞花去无尽星墟走一遭。”巫闭月妖娆一笑，“少爷从不骗人。”

“闭月，那也要等到我们修为突破涅盘九重……”

鱼羞花说到最后，脸色羞红。

白锦亦如此，三女暗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涅盘境九重天，这是彼此约定修为的极限。

这是暗号！

“我的这双眼看透太多太多。”顾倾城抬眼望天，“臭弟弟在神秘的那个世界，曾经走得很苦很苦……举步维艰……”

“尘哥哥离开灵山前，姐姐们各自释放七大圣体。”知雪总结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大道还未圆满，正如尘哥哥每次离去前说过，暂时离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声音打断众女交谈：“知我者倾城雪儿也，苍羽九界落幕，我们一同前往无尽星墟闯荡一番，怎么说？”

话音落下，场中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随后五女目光，齐齐看向迎面走来的白衣少年。

那里站着一道颀长身影，残阳余晖透过树荫倾洒楚若尘肩头，让白衣少年身影变得忽明忽暗。

微风拂面，白袍飘曳。

五女不由愣住，残阳似血。

君杀敌归来，便是人间好时节。

月辉倾洒，绿树成荫。

楚若尘若无其事，再次枕在顾倾城修长大腿上。

知雪，白锦，闭月羞花下厨，其乐融融。

“尘哥哥，人间观和万佛界派出几成战力？”

席间，知雪淡淡问道。

“人间观唯命是从四大长老，修为皆涅盘古圣七重、八重，万佛界王家护道十九人亦如此，观子叶如风，佛子王开士都死了……”

楚若尘轻描淡写说完。

五女却从这句话中，看到令人生骇的腥风血雨。

楚若尘说的越轻松，此战就凶险。

咕噜……

楚若尘仰头畅饮，淡淡开口：“我接手楚门一年有余，青州界人间观落幕，也该将楚门众将拉出来遛遛，就拿万佛界王家开刀！”

“苍羽八界藏着你们各自大机缘造化，这才是大事！”

“所谓游历八界，你们每个人都有独属的大道藏在苍羽暗古秘境，璀璨大世真正降临前，涅盘九重天时……再见。”

楚若尘说完，飘然走入后院厢房。

月色皎皎，月影憧憧。

把酒言欢，与君共饮。

“徐将军，半月后宣战万佛界王家。”

知雪起身下令。

“末将得令。”

院外，响起徐杵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