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柳秀才见状登时兴奋不已，一把将她手里的金镯子夺了过去，那金镯子的份量并不算大，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些嫌弃，“就这么点？还有没有别的？青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只是我眼下的情形你也知道，等我高中了，将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这一回我是有把握的。”

他收了镯子，半扶着青娘，继续哄她，“我每天在外边累死累活的，还不是为了咱们以后的生活吗？我怎么忍心看你以后同我再这样受苦？我不妨私下里告诉你，我同那些同窗已经花了不少银钱，私底下买到了考题了，你只要再坚持一下，等我高中了我就马上接你去做官太太。”

青娘一时有些犹豫，“可我现下用药也要用银子，我真的没有多余的了。”

“你再去管你那些姊妹借点，她们待你这么好，肯定也不会拒绝你，好青娘，我在这天都就只有你，若是你对我不好，我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完了。”他苦了脸，半蹲在青娘的身旁，衬着那么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像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

“容我缓一缓吧，我这两日也不好再向她们开口。”她嗫嚅着唇，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柳秀才忽的松了手站起身，掸了掸衣上的灰，“成吧，我还有事儿，那我就先走了，你在这儿乖乖等我带好吃的回来。”

他一推开门，就瞧见沈相宜站在门口，朝他作了个揖，假模假样的关怀着，“有劳公子了，我家青娘的身子不大好，公子多费些心，不必担心银钱问题，到底还是人更要紧些。”

玉沁忍不住嘲讽，“阁下对青娘还真是上心。”

“我与青娘自幼相识，这么多年的情分，自然是要上心些，告辞。”他微微一笑，转身走了，那步子别提多轻巧高兴了，沈相宜进了屋子里，青娘紧握着手中的玉佩，神色落没。

“公子，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蠢货，一个男人这样待我，我竟还看不出来是真是假？”她自嘲的苦笑着。

沈相宜坐在她身旁，拿了脉枕搁在一旁，其实她自己当初何尝不蠢，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没有。”她垂眸，一时不知要怎么安慰这个人。

人跌落低谷的时候，很多的安慰都是徒劳，最要紧的是她自己要想清楚，要看明白。

“我也知道我是个蠢的，可我不甘心，我同他自幼相识，那时候还订了娃娃亲，后来家道变故，也就不了了之了，我从未想过我在天都，每夜都荒唐绝望的时候还能遇见他，那时候他待我是真的好，好得连春风院里的姑娘们都羡慕，可渐渐的，他就变了。”她呆呆的盯着门口，仿佛还在期待那男人能再推开门回来一般。

“我原以为他是压力大，这段日子拼了命的赚银钱给他花，公子，我如何能甘心，我与他这么多年，只差一个结局了，只差这么一小步了，可偏偏这一小步，走得这样难。”她眼眶发热，红红的。

沈相宜叹了叹气，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色上，“这几日，你没歇息好，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得你！你若实在放不下，不如一道跟过去瞧瞧，瞧瞧他到底在外头做些什么，到底是怎么看待你的。”

不破不立，不废不立，人的期待与希望都耗尽了，不甘也会磨得干干净净的。

“可我总觉得，当初对我那样好的他还会回来的，公子，我无数次的在想，总有一日，他还会变成当初的那个样子，温良如玉一般。你给我开些药吧，我想去瞧瞧，去亲耳听一听。”旁人其实在她跟前说过不少柳秀才在外头传的闲话，但是她都没放在心上。

“好，我先给你瞧瞧。”她拉过青娘的手搭上她的脉，她的脉像又乱又弱，虚得厉害，再熬这么个几天劳心伤神的，人估计就要没了。

她看完了脉，拿了一瓶药递给她，“这药能撑一个时辰。但你的身体实在太差了，估计只能撑上半个时辰，我陪你一道去。”

“多谢你。”青娘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手颤颤巍巍的搭在沈相宜的手上，就着沈相宜的力道站起身。

身旁的小丫鬟拿了衣裳给她穿上，她来到镜子前，瞧着眼前形如枯槁，万般憔悴的人，手点了一点点的胭脂，缓缓的涂在唇上，待一切收拾妥当了，她这才随沈相宜出了门。

春风院的夜色很美，灯火阑珊，诗情画意的，沈相宜走在前头，脚步放得很慢，转角处有人坐在那儿饮酒，因着这儿是后院，平日里是没有外人过来的，但那身影，沈相宜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三殿下，她顿时有些头大。

亭中人回头扫了眼沈相宜，挑了挑眉，“潇湘公子，倒是巧了。”

沈相宜朝他见了礼，“草民来给青娘看诊。”

“哦？说起来，你是不是也该给本殿下看看诊了？”他懒洋洋的靠着椅子，那刚硬的眉眼在灯盏下泛出几缕柔光来，让沈相宜想起了他缝针不喝麻沸散还不喊疼的样子，与顾扶光的接筋脉真是有的一拼，果真，热血男儿，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

“草民明日为殿下看诊。”沈相宜其实很欣赏他的军事天赋，却并不看好他的夺位之举，她更不想卷进别人的因果里去，所以想离他远一些，但眼前这人，似乎总错不开。

“无妨，今日看也是一样的，青娘这是打哪去？”他玩味的扫了眼身后的人，倒是个有福气的，那般刑罚下人竟还活着，他对眼前这大夫的兴趣是愈发的厚了，若能收入军中，将士们想必也会少受些苦痛了。

“有些事儿，奴家想出去一趟。”她拘谨的福着身子，三殿下没让她起，她也不敢起，只一会儿的功夫，浑身已经开始冒冷汗，虚得厉害了。

沈相宜见状虚扶了她一把，“若今日要瞧，还请殿下稍侯片刻，草民陪她出去一趟再回来，殿下可否？”

三殿下忽的站起身，凑近沈相宜身旁笑道：“无妨，正巧本殿下也乏闷了，一道走走也好。”

沈相宜看了眼他身旁的两个护卫，三殿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若再有刺客要杀本殿下，定护送你第一个逃走。”他抬步往前走去，青娘紧揪着帕子，不安的跟了上去。

几人出了春风院的侧门，三殿下径直上了沈相宜的马车，沈相宜的心猛的一紧，“殿下出行，怎能坐这般简陋的马车，还是坐殿下的马车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