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醉酒当空

沈相宜走到背角的地方，忽的靠着墙，一只手缓缓的捂着心口，分明她没有动心，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她另一只手扶着菱花的窗格，夜里的灯盏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卢鹤呜从另一个地方过来，见顾照野站在风雪里，身影萧条，不由凑了上去，一只手搁在他的肩上，“里头喝得正欢呢，你来这儿做什么？走走走，喝酒去。”

“滚。”顾照野烦燥的给了他一脚，抬手抹了一把脸，风雪落在身上，冻得厉害，他却毫无知觉。

“诶，我说你，不就是个沈……一个姑娘吗？你至于嘛？当初谁让你一副纨绔的样子，你要是真的好好学习，考上了今科状元，保不齐抱得美人归的就是你了，走走走，兄弟陪你喝点。”卢鹤呜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他没想到，沈相宜会看上薛玉霆啊，看上他哪儿了？

模样吗？顾照野同薛玉霆往那儿一放，是个瞎子都知道自个要挑哪一个，家世？有谁的家世能比得过北安王府的？那可是手握兵权镇守北境的王府啊！要是能反心，都能自立为王了！

“你懂什么，我想一个人静静。”顾照野觉得耳边的人真是聒噪。

“不就是个女人，有什么静不静的？散场了以后，我领你去春风院耍去，那儿新来了个姑娘，那模样真是一等一的好，唉，走走走，愁什么嘛，天下女人多得是。”卢鹤呜拉着他回去接着喝。

沈相宜听着二人走了的脚步声，暗自松了口气，她起身理了理衣袍，抬步回了宴上。

宴上不知道怎么回事，顾照野与薛玉霆喝了起来，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颇有喝死对方的架势，沈碧华坐在轮椅里，被一众前来道贺的人夸得人都飘了，见的沈相宜，连头都抬得高了些。

“姐姐这是去哪了？外头雪下得这么大，你身子弱，可别染了风寒才好，这是殿下方才给我的汤婆子，你瞧好不好看？呀，原本是要将这个汤婆子给你用用的，我倒是忘了，先前薛状元也给你弄了一个呢。”沈碧华这得瑟的模样，沈相宜并没放在心上。

见沈相宜没当回事，沈碧华顿时有种针扎在棉花上的感觉，但在人前又得装装样子，压着没发脾气。

宋木桃在一旁看着，一肚子火，拉着沈相宜在位置上坐下，“一群趋炎附势的东西，有什么可说的，来，咱们也许久没喝了，咱们碰一个。”

沈碧华被阴阳了一顿，顿时黑了脸，一旁的小姐将她拉住，“你与三殿下年后就大婚了，到时候管起人来名正言顺，何必急于这一时。”

“就是，有些人呢，天生的就是富贵命，而还有的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克星，还没成亲呢，就将未来的夫君克成那样子了，也就是状元郎死心眼儿，我真是心疼薛状元。”说话的姑娘阴阳怪气的，字字如刀。

宋木桃起身要骂回去，被沈相宜一把拽住，若是以前，她也一定会去争，可是如今，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边沙十二年的风吹，经历了多少生死？这些无伤大雅的话，她早就没放在心上了，甚至连回怼都懒得怼！不值当！可那些人以为她怂了，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宫宴上酒喝了最后，也就乱了起来，众人拉帮结派，推杯换盏的，独独沈相宜，清醒的坐在角落里，冷眼瞧着这一切，皇帝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拍了拍贵妃的手，叹了叹气，“多好的一个姑娘，朕的这些个儿子，没一个争气的！”

贵妃反握着他的手，柔声哄道：“可不是嘛，咱们家那个老二，如今也不知到了哪一处了，每月就寄些当地的特产回来，如今都年底了，也没见送新鲜玩意儿回来了，臣妾倒是羡慕他得很，自由自在的。”

“他倒是自在了，朕也想与爱妃去游遍天下，你让他速速回天都，朕给他指一门好亲事。”皇帝拧眉掐指算了算，“他也快弱冠了，旁人孩子都大了，咱们的这个还满世界的游荡。成体提统！”

“好，臣妾这就差人给他去信，只是明河的性子你也知道，朝中的事他是一概不理的，臣妾劝了许多回了，他总对臣妾说，皇上年纪，能长命百岁，犯不着他去掺和什么。你说，臣妾哪里好回他。”贵妃其实并不大看重皇位，她儿子若是能潇洒的过一世也无妨。

但这是建立在废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若是让一个宫女生的皇子登基，将来未必就有她的好果子吃，毕竟当年他母亲一事，许多人都脱不开干系。

“他那张嘴，惯会哄人，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了，让他赶紧回来，秦家的那位如今年岁也大了，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有秦家帮衬一把，他必然也不会让朕失望。”皇帝想起这个二儿子，是又气又喜。

“皇上是说，秦家那位……秦潋滟？”那个小魔王，先前在天都的时候，街头打架打到街尾，上头有七个哥哥护着呢，谁也惹她？说句大言不惭的，就连当今仅剩的三位皇子，也是挨过她揍的！

“如今秦家小姐长大了些，性子也不似以往的跳脱了。明河是朕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朕怎么舍得他受苦？你放宽心，嗯？”皇帝与贵妃真是伉俪情深。

三殿下捏着酒盏，与顾扶光说笑了几句，将杯中的酒一口闷了。

人群里顾照野喝了许多酒，薛玉霆喝得有些醉了，他醉眼朦胧的看了眼沈相宜，却见她的视线望着窗外，外头的雪沫飞进了大殿里，落在地面上，因着雪大，所以积了薄薄的一层了，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悲寂又安静，如同冬日山间的那一汪冻住的清泉。

他搁了酒盏，凝着顾照野淡道：“以后离我未婚妻远一些，若有事，只管来寻我，薛某随时奉陪。”

顾照野双拳紧握，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沈相宜，手搁在沈相宜怀里的汤婆子上摸了摸，“还热着，怎么了？累了？想回去了？”

沈相宜不自在的避了避，“我在想，雪什么时候能停。”

顾照野往前走了几步，想过去，却被顾世子一把拦了一来，反手扣住，朝众人笑道：“犬子酒量不好，吃醉了，本世子送他回去，诸位大人，告辞。”

众人见了忙让开了些，顾照野就这么被顾世子连拖带拉的扯走了，外头的雪很大，风也冷，吹得他打了个哆嗦，顾世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酒醒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