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宫玄看了一眼她左手背，有一块疤痕。这是他小时候，母妃为他挡住父皇泼来的热茶留下的。

“这些年，您在哪儿？一直在这儿吗？”他哽咽了一下问道。

“我一直在这附近，前些日子发生水灾，好在寒宣王把江兽杀了。”

她说到这里，她眼神里露出喜色：“难道你就是寒宣王？”

“是！”凤宫玄点了点头，将她搀扶着坐下，说道：“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儿子去去就来。”

“好！好！”妇人连连点头。

凤宫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先的房间，“彭”得一声，门被打开。

只见尧非离正一个人坐在床榻对面的凳子上，面色灰沉，正撑着额头闭目。

“她，她怎么样了？”

他紧张地开口问，随后又快步走到床榻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云舒槿已经陷入晕迷，她的左臂和眼睛都已经上药包扎，但双唇干裂，气息微弱得宛若死人。

良久，尧非离才冷沉沙哑地开口：“凤宫玄，她若是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丝丝良心的亏欠？”

他问得很认真，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

槿儿的脉搏本就很弱，这具身体经常会折磨她！若不是坚强的意志力，她未必能撑到现在。

可她毕竟是人啊！不过十九岁！

即便再有信念，再怎么勇敢，也抵不过一次又一次的精神和肉体的摧残折磨！

但凡有一点点良知，都不该这样折磨！

凤宫玄听了这话，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席卷过来，咽喉仿佛被无数尖利的刺堵住。

竟不知如何回他。

“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她应该还救过你的孩子，你的女人吧。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你凭什么这么伤害她？”

尧非离看着凤宫玄泛着血丝的眼睛，冷笑道：“你若不喜，可以和离，甚至可以休了她。以你现在的势力，无人敢阻止吧？”

“不可能和离，绝对不可能！”

凤宫玄仿佛被击中了最敏感的弱点，眼神染上一丝对尧非离的戾气。

尧非离起身走到门口，不想再看他一眼，可手掌却微微拢着，似在压抑杀意。

“这一次，连我都没有法子，她已经失去意志力了，能不能撑下去就看天意。”

说完，他便离开房间。

凤宫玄的心被扯得四分五裂得疼，他跪坐在地，又紧了紧她的手：颤声道：：“槿儿，我对你的恨到此为止，我原谅你了。我说过，只要母妃没有死，我们就可以重头开始。你爱不爱我没有关系！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都会好好待你……”

一切恨都结束了！

也许早就结束在她一次又一次救奕儿的时候，结束在自己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

这个罪，赎清了！赎清了！

当年他在马车里半晕半醒，见到母亲在那些追兵的推搡间掉下了山崖。虽然不是槿儿杀的，但若不是她的背叛，母妃也不会死。

现在母妃回来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床榻上的人没有一丝反应，她晕迷着，甚至在呼吸都像是要断了。

凤宫玄抖着手去抚摸她的鼻下，还有呼吸，还有呼吸！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手还是止不住得抖。

尧非离说槿儿已经失去了意志力。

“槿儿，你再坚持一段日子，我会找到解药的，我一直没有放弃。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大海。带你走遍这大好河山。”

他不再掩饰对她的感情，压抑对她深刻的爱。

这大半年，他压抑得太狠，太痛。

“对了，我还会调理你的身体，我们要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我会让这个孩子以后继承皇位！然后，然后我们就自由了！”

他不断地说着话，仿佛想要将她从昏迷中换醒。

可云舒槿根本没有听见，她回到了万骨门，前方又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

无生告诉她，其实根本没有路，也根本没有尽头。

都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吞下去！吞下去以后他们就解脱了……

原来没有路，没有尽头！

她绝望地笑了笑，笑声凄凉。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骗了自己，她的坚持是枉然，她的希望就是绝望。

无生，无生。

这个名字不正是告诉她放弃吗？

云舒槿的双唇微动，一直念着：无生，无生，给我药……

“槿儿，你想要什么？想喝水吗？”

凤宫玄擦去眼角的泪，起身准备给她去倒水，可双膝竟然没有力气站稳，差点又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