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话并没有令弗莱舍尔有一丝羞愧，他们圣三一成立初期，确实人人都怀着崇高的理想，并奋不顾身地为其奋斗着，正如他们的父辈，那些成立圣三一的人——来自腐朽的天主教和东正教中的被排挤的激进派，如在教廷中被排挤的圣殿骑士，或是曾经进入教廷管理阶层，却因看不惯教廷做法而边缘化的红衣主教。

可他们不是，他们并不是数百乃至上千年前的先辈，他们已经失去了对信仰的虔诚，他们只是一群追名逐利的商人，严格来说，他们和外面的凡人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有凡人努力一生都遥不可及的财富外。

弗莱舍尔敢拍着自己的在七岁那年就在父亲指导下丢失的良心说，大厅里几乎没有一个是会为了信仰而战的，包括现在台上正夸夸其谈，高谈阔论的安娜。

但他没有反驳，正如安娜所说的，他们与外面的凡人不同是因为有崇高的理想。

他们需要这张先辈留下的虎皮，去作为自己的遮羞布。

安娜看到没有人反驳自己，并没有多意外，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圣三一可不是世袭制，而是典型的优胜劣汰。

与其说贵族们经不住时间的磨练和财富的诱惑，倒不如说是只有成为满口生意的商人才能在圣三一中存活下来。

你指望一群眼里只有利益的商人中有虔诚的信徒？

有这想法的人要么天真过头，要么就是猪扮的人。

安娜也是贵族们的其中一员，他们的想法，她又岂会不知，她微微一笑，等到大厅中炸开的声音慢慢平复后，才再次说道：“众所周知，曼弗雷德的职责是为我们圣三一开疆扩土，正如当年教廷的十字军，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脱离我们的掌控。”

“曼弗雷德曾经说过，会在一周内为我们献上装载着圣契的约柜，可现在呢？前天就已经是期限的最后一天。”

“看啊，在我们的餐桌前摆放的是什么？”

“约柜吗？”

“不，是空无一物！”

“可你们又知道吗？”

“原来曼弗雷德已经找到了约柜，可他没有选择带回来给我们，甚至连招呼都没有向我们打一声，就把约柜搬上了飞机，送到了爱琴海的一处小岛。”

“如果不是我们安排人接替了曼弗雷德的冈格尼尔小队，恐怕到现在，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当然，我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独断独行地认为曼弗雷德已经背叛了我们。”

“我与各位主席商量了一番，觉得还是给曼弗雷德一个机会。”

“在前天，我们便接通了曼弗雷德的电话，下达了召回的命令。”

“的确，我们是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可到现在为止，曼弗雷德还是没有回到这里。”

“你们或许认为他可能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障碍，甚至可能怀疑我派人去拦住他，不让他及时回来。”

“但……”

“别忘了，我们圣三一的眼线是无孔不入的。”

“在昨天，我们的人还在那座名叫米洛斯岛的岛屿上清楚地看见曼弗雷德统帅的军队，他们的船并没有离开港口，他们的飞机也安静地躺在米洛斯小镇外的平地上。”

“你们知道的，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何况曼弗雷德明明已经清楚地接受了召回的命令！”

“这时候，我们已经意识到了，曼弗雷德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他想要拜托我们圣三一，然后在那片小岛上，用我们给他的军队和资源自立为王。”

“可曼弗雷德还是太天真了，他忘了，冈格尼尔小队的队长都已经被换成了我们的人。”

“我们只要一声令下，冈格尼尔小队便会在万里之外应声而起，为我们手刃曼弗雷德这个叛徒，并为我们带回约柜。”

“但，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安插在冈格尼尔小队的人，全部失去了联系……”

“而我们也很快得到了眼线的消息：曼弗雷德接管了冈格尼尔小队，并在营地里带出了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我们安插在其中的人。”

说到这，安娜有些泄气，她没有想到曼弗雷德是这么的快狠准，不愧是为圣三一开疆扩土的强硬右腕，但一想到自己安排的已经在半路上的后手，她又恢复了笑容，再次严肃地说道：“毫无疑问，曼弗雷德已经背叛了我们，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

“不过，大家并不需要过多地担心。”

“在我们主席的共同商量后，我已经派出了一把比冈格尼尔小队更加锋利的刀刃，前去米洛斯岛，现在他们已经在半路上。”

“我相信，很快，我们就会听到好消息。”

大厅上虽然还有不少议论声，但已经没有了为曼弗雷德辩解的声音，就连一开始跳起来想为曼弗雷德洗脱罪名的弗莱舍尔都很自觉地安静下来，眼神也在不停地躲闪，生怕安娜突然把矛头指向他，并给他安上个“曼弗雷德的同伙”的罪名。

安娜非常满意，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但她没有停下她的演讲，把曼弗雷德拉下台并不是她最终的目标，或者说，在主座上的乌索格默许那把利刃前往米洛斯岛的那一刻，曼弗雷德的下场就已经有了结果，她根本无需召开这个会议，更无需向池子下的贵族们解释什么。

她之所以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她要在这场王子游戏中走出一步棋——将一个“自己人”推上主席之位。

这才是她发起动议的最终目的。

而现在，正是走出这一步棋子的最佳时机。

安娜当机立断地挑明了自己的意图：“我和大家一样，同样地为曼弗雷德的背叛感到痛心，但就如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曼弗雷德之前在我们圣三一中的职位是异常重要的，是我们最锋利的刀刃，是为我们铲除阻挡在我们前往理想世界的所有障碍不可或缺的力量。”

“所以……”

安娜环顾一周，终于显露出她的利爪：“我提议，我们需要一位更加虔诚，更加有实力的成员，来担当这个重要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