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这个点不会有人来这里叨扰，叶志远和衡舟对视了一眼，对方应该都没有客人要上门。

难道是……

叶志远将大门拉开，就看到一位白发老头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布包。

“宁爷爷！”叶云瑶和裴邵两人跑了出来，对着门外甜甜的笑了起来。

对方明显有些不自在，将手上沉甸甸的小布包塞进叶志远手中，转身就要走。

“宁爷爷不要走，来我们家吃饭吧，我娘煲了鸡汤，可好喝了！”叶云瑶上去拉住他的外袍，裴邵更给面子，直接冲上去抓住对方的大腿就是不松手。

宁常有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小孩子，叶云瑶这种听话懂事的不算，像裴邵这种冲上来就抱大腿的类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放手，我要回去了。”他嘴上这么说，但并没有用力将两个孩子推开。

“来都来了，你这还拿了酒，咱们坐在院子里好好喝上一杯。”叶志远也上手去拉他。

宁常一把打掉他的手，丝毫没有客气。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叶志远的手本就酸，这一拍差点把手上的酒坛子摔了。

杨霖见这边吵吵嚷嚷，也走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您就是宁老先生吧，这段时间家里受你照顾了，正好来了就在这里吃饭吧？”

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宁常终于是不好拒绝，点点头走进了这个小院。

自己的院子因为前面书铺的原因也比较小，在这里待着还算舒服自在。

多一个人，多一双碗筷而已，对这些菜来说根本没有影响。

宁常带来的酒是新的，顶部还有张封条，上面有个类似脚印的红色印章，具体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是女儿红吧？”衡舟对这东西还有一定的了解。

“女儿红？”叶志远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东西，现代也有些酒叫女儿红，不过和这瓶应该不是一种。

这东西在各地都有不同的讲究，在这里，都是按上孩子出生时的脚印，再放在阴凉干燥处，直到孩子学成归来，过着婚姻嫁娶再拿出来喝。

这种酒的味道因地方而异，但意义远大于味道，都只有家里最亲近的朋友能分到这一口。

宁常愿意将这东西拿出来，说明至少已经将叶志远当成了一个重要的朋友。

“没这么多讲究，我也不好空手上别人家去，家里又只有这个拿的出手，就这么过来了。”

说是这么说，他也是在心里做过不少心理建设，这些年帮助过他的人并不是没有，但像叶志远这样死皮赖脸的追着他跑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明明是个读书人，为什么这般无赖？

就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晏修然，因为家庭原因，也只能有空就过来看看，他心中是感谢的，却还是觉得给人家添了麻烦。

既然连儿子的事情都是叶志远发现的，说明两人还算有缘，这瓶酒就算给他喝了到也不亏。

杨霖帮三个人拿出新杯子，并没有帮他们倒酒，专心照顾桌子上的小孩。

柳毓其实很想让四个女孩子去读书，只是在燕羽关能见到的学堂都不收，还有些看她一个花楼女子走来，都直接将大门关上，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们已经到了能学习的年纪，再大一点就到了许配人家的时候，但我们都无依无靠的，没有家人，想要嫁人也是很难的，更何况还有我这样一个姐姐……”

“毓儿姐姐不要这样说！”

“要是没有你，我们怎么可能安全的活到现在。”

四个小孩一听就放下了筷子，离柳毓最近的一个还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柳毓笑着挣脱出来，这群孩子真是乖巧的让人心疼，但不管她们有多懂事，这些摆在明面上的问题都不可避免。

饭桌上这一半的人突然沉默下来，裴邵听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见叶云瑶情绪低落，立马拉住了她的手。

“你们要是真心想读书，可以到我那去。”宁常突然说话，手上还端着就被遮住了半张脸，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似的。

四个女孩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但她们没有接触过宁常，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是当场反悔又不愿意教他们了。

“别理他，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真的！”叶志远有些大着舌头的说到。

这女儿红放在屋中已经发酵了很长时间，闻起来十分的醇香，入口也十分丝滑。

但他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穿书前的他四十几岁，混迹酒桌，基本上都不会是桌上第一个倒下的。

可现在，这具身体很早就被赶了出来，之后在外面过着清贫的日子，根本没有酒喝，因此刚喝了一小杯，双颊就变得通红，说话都有些含糊。

“我跟你们说啊，这宁老爷子家是开书铺的，非常多的，文化，但是就是这嘴啊……”

话还没说完，杨霖一把捂住了叶志远的嘴，看着黑脸的老爷子，尴尬的笑笑。

“他喝醉了就这样，见笑啊……”

好在宁常也没有想和一个醉鬼说话，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还是转头看向桌边的几个小孩。

“我听说你们白天还要学习纺织，即使这样还要跟着我学习吗？”

四位女孩用力的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满脸渴望的看着他。

“可以跟我学习，但会非常的累，要是学不好还会被打手板，还会被罚站、抄写，到时候没有你们流眼泪的时间，就算这样你们也要学习？”

小孩子对大人的口气非常敏感，在察觉到宁常没有恶意后，几孩子立马打蛇随棍上，直接开始叫起了先生。

“宁先生，我们会好好学习的！”

“宁先生，我们一定用功读书，等长大了给您买大大的房子。”

“对啊对啊，我们还会做衣服，到时候给您做好多的衣服，还有阿姐，还有叶姐姐和婶婶，还有……”

她是里面年级最小的一个，现在却在掰着手指说要照顾所有人。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了这种经历的小孩也更早熟，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除了后半段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叶志远，他半张脸压在桌上，微微张来的嘴角流下晶莹的涎水。

“这就是你们把我卷成蝉蛹，然后随便丢在马车上，顺便还把我昨天锤的肉饼全部吃完了，一口没给我留的原因？”叶志远宿醉起来，身下晃悠悠的感觉让他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等了解清楚大家已经启程上路时，他的脑瓜子还有些嗡嗡的。

“是啊，我们尝试过了，叫了你一路，你都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只能先这样捆着你，免得感冒。”杨霖咂咂嘴，自己都没说他睡得像是昏过去，他反倒还有意见。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们两个见我起来了能不能为我松绑，这样真的让人很喘不上气。”叶志远像条被钓上岸的鱼，不断在车上挣扎。

杨霖随手一拉，被子卷散开，里面的叶志远一爬起来就打了个哆嗦。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他一边往身上套厚衣服，一边问道。

“这不是你昨天和衡老先生定的吗？这么快就忘完了？”杨霖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样，“你这哪是宿醉，我感觉你已经将脑子睡没了。”

“我们现在要从陕安路过，既然要南下，从这边过去会节省不少时间。”

“当啷”一声，正在喝水的叶志远将手上的杯子掉在车上，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杨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