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瑶回去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厮，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不是别的，而是这段时间的画画工具。

晏夫人收下了她的香包，转手就将所有的画材全部送给了她，说是以后也不会有画师入府，这些东西也用不上了。

小厮将她送到门口，这个点还没有人回来，她正好趁机将这些东西全部放进空间里专门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在刷新前都要提前拿出来。

叶志远今天也去了一趟书铺，不是去代笔，而是去看看宁常这几天怎么样了。

彻底失去了儿子的他天天在房间里待着，要不是叶志远专门给他送饭，他能一整天一口饭都不吃。

今天中午，宁常刚听到敲门的声音，他满心期待的打开门，就看到叶志远拎着饭盒走了进来。

“怎么又是你！”宁常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欣喜又变回了平常那种抽臭脸的样子。

“就是我，有什么问题？”叶志远也不理他说的话，反正从他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一句是尽人意的。

宁常不再理他，一甩袖子又重新回到屋中。

这段时间他并不是没有接受儿子的死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每次有人敲门，他都会抱着一丝的期待，会不会是儿子回来了，会不会是那具尸体误判了。

但没有，他每次看门看见的人都是叶志远，还怎么赶都赶不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叶志远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让这个可怜的老人活下去，让他有生活下去的希望。

对方才四十多，和穿书前的自己年龄相仿，仔细想想，要是自己失去了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只剩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那确实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说不定就这样呆呆的做了傻事。

这种心态他也和杨霖聊过，但对方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说不管是她还是宁常的夫人，肯定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找到重新生活的意义，而不是在家中颓废，或者自寻短见。

“你们都是我所爱的人，不管还剩下谁，都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这种话倒是挺过很多，叶志远不觉得稀奇，只是后面杨霖又补充了一句。

“但如果一个人觉得这个世界上一点希望都没有，连这份期待都会变得让他痛苦，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不尽人意的。”

所以现在，叶志远想给宁常一个活下去的支点，让他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朋友，对这位“老人”最后的期许。

宁常习惯性的坐在了桌边，又觉得自己没有坐在这里等他的必要，转身想要回到房里。

“等一下，等一下，今天的午饭还是吃点吧，我这大老远辛辛苦苦的跑来，前几天在公堂上跪着的腿脚还没好，你是知道的。”叶志远说着就要去拉裤腿。

“行了行了，知道了，大冷天的，谁愿意看你在我院里脱裤子。”宁常不耐烦的又坐了回去，心中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他接过餐盒，今天的餐品也是有荤有素，应该还是在旁边的小馆子里买的。

“宁老先生，这有件事呢，要跟您说一下。”

“多少钱我待会给你。”宁常头都没抬的说到。

“不是这个，今天晚上过年节，家中要吃上好饭好菜，我想邀请您一块去。”

“胡说八道，谁要跟你们一起过年节！”对方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

叶志远毫不在意，直接将写着自己住址的纸条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他特意标注出来的地图位置。

虽然她闺女说神仙来了都看不懂，但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是何物，墨水泼到纸上了就换一张纸。”宁常指着地址旁边的一团墨迹，疑惑的问到。

叶志远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地图，伸手将这一角私下来，塞进衣服的内袋中。

说多了都是伤自尊。

一粒白色的雪点飘落在桌上，两人双双抬头，看着天空。

“下雪了？”叶志远看着手心的雪花，这场雪来的真是好时候，正好赶上年节，想来下到晚上，外面又是一片灯红酒绿，那画面肯定极好看。

可常宁看着他一副感慨的样子很不解，下雪有什么大大惊小怪的，这边关每年都下雪，冷死人了。

对北方人来说这确实有些稀疏平常，但对芯子里是南方人的叶志远来说，这确实很有看头。

“不多说了，今天还要回家给娘子打下手，晚上的团年饭一定要来啊，说好了，不见不散！”叶志远挥着手冲了出去，没有给宁常拒绝的机会。

“这小子……”

雪花落在花白的头发上，他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屋中的画作。

画中的儿子正对着门外的自己挥着手，像是在道别，只有手腕上的红绳和玉石被上了颜色，即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可见。

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宁常看着惨白的天空，任由雨雪砸在脸上，再顺着眼角的皱纹缓缓流下。

叶志远邀请的非常洒脱，其实心中也十分的忐忑，不知道宁常到底会不会来。

刚离开书铺没多远，他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梁永和。

“叶先生，又见面了。”

“是有些时日，梁公子为何会来这里。”

叶志远不知道他的目的，但看着手上的大包小包，感觉应该是来登门道歉的。

而梁永和给他的回答也是如此。

事已至此，宁常的状态也有明显的好转，叶志远并不希望因为他的到来，让对方的情况恶化。

他眼中的嫌弃和担心太过明显，加上长时间的沉默，人精的梁永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其实梁某并不是来找宁老先生的，想必他现在也不想见到梁家人，在下心中有亏，但确实不想勾起老先生的思绪。”

“那你这是？”这大包小包的，要说不是去见人那是不可能的，花楼和酒楼这段时间被关停检查，往这个方向去再没有其他地方。

总不能是来路上堵自己的吧？

“实不相瞒，梁某此次前来是找叶先生的，有一事相求，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还真是来找自己的，但现在关系这么紧张又复杂，叶志远可不敢乱收东西。

“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他赶紧和对方拉开距离在，这些纸包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万一是金银首饰，自己还说不清了。

这督查卫还没走，这人说不定是想将他一起关进去！

想到这，他又警惕的后退两步，随时都能转身就跑。

“您误会了，梁某这些只是普通的糕点，不值几个钱，味道好罢了。”梁永和有些哭笑不得，却站在原地没动，生怕将警惕的对方吓跑。

“咳咳，我到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先说说自己有什么事再说吧。”叶志远还是不放心，这人嘴里感觉就没一句真话，从头到尾都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先不说为什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来书铺，就是这手上的糕点，明显就是更适合老人吃。

杨霖喜欢吃甜的，这家糕点确实香，他也主动去买过几回，着不同的包装里不是不同的东西，光是看外面的彩纸，就能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桃酥、绿豆糕、黄豆糕……都是些软烂偏甜的东西。

要是来找他，就算在便宜的东西里选，应该也不会选择糕点，更不会买这些软烂的甜食。

梁永和这种人，在各行各业都做过一段时间，自然不会在这种小细节上随便敷衍，这些东西必定都是经过精挑细选。

所以，还真是因为半路遇到了自己才临时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