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志远觉得手有些不对劲，刚刚冲上去帮忙扶车的时候就感觉抽了一下，现在这股疼劲上来，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左手了。

总不能一下子给他搞骨折了吧？

刚准备回去找媳妇看看，就听到老人冷哼一声。

“站在那干什么，等着手废掉吗？还要我请你进来不成？”说完，他转身回了书铺，留下三个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胳膊还痛的在抽抽，叶志远只好跟着老人走了进去。

书铺里面有张桌子，旁边的盒子里放着铜板，想来应该是收银台一般的存在。

老人站在他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在听到几声痛呼后，抬眼看向铺子外面。

“你家孩子摔倒了。”

“什么……嗷！”叶志远回头的瞬间，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只听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回到了正轨，让他再次感觉到了自己左手的存在。

“胳膊脱臼，这两天左手不要提重物，修养两天就没事了。”老人松开手，重新走到桌子后面，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好像店里的几人不存在似的。

看来这老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说话，叶志远还想说点什么，却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种天气，还被一盆冷水从上到下打湿，就算不发烧也要生病。

老人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走进后面的房间，还不忘看了叶志远一眼。

“你个木鱼脑袋站在那里干什么？非要我叫你你才动是吗？”

叶志远摸摸鼻子，让身后的两个小孩不要乱跑，自己跟着老人来到了内间。

这间书铺的构造非常简单，前面是做买卖的地方，穿过一条走廊，后面的小院就是住家的地方。

老人的房子并不大，并且非常凌乱，他带着叶志远来到一间上了锁的房子，这里面没人住，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换上吧。”

一套衣服向着自己的方向抛来，他手忙脚乱的接住，尽量不让身上的水将它打湿。

这是一套年轻人的衣装，青色白的长衫下方还绣着不少翠绿的竹子，一看就是读书人非常喜欢的款式。

老人给完衣服转身就走了出去，丝毫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要是自己不换肯定又会被臭骂一顿，加上这小风一吹，确实忍不到回家的时候了。

这套应该是秋冬的衣服，料子比他身上的好了不知道多少，里面的甚至还有些加棉，除了有些大，穿在身上随便活动一下就热乎起来。

叶志远从屋里走出来后，老人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让他什么时候将衣服还回来。

两人刚从后面出来，就看到书铺门口正有一位年轻人在和两个小孩说着什么，手上拿着一包油纸包离开，里面明显就是一本书。

“你们在干什么！”来人对孩子的口气稍微缓和，但语气依旧不怎么好。

叶云瑶举着手上的几块碎银，展示给他看。

“爷爷，刚刚有人过来买书，我就卖给他了！这是钱！”

老人愣了下，走上去看了看，确实是银子，那就不可能是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来的。

“他买了什么书，竟然给了这么高的价格？”来人抬头看了看，书店里的几个大部头都在架子上，其他的书应该卖不到这个价格。

叶云瑶哪知道这些书的价格，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我看他进来就知道什么书在什么地方，应该是常客了，结账的时候，我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先生觉得这本书值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吧’，然后他就给了我几块碎银。”

叶志远在后面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小丫头真能给人家乱卖，随意给钱那肯定会给少，这亏损部分难道要她爹这个身无分文的男人来出吗？

老人走过去，看着手上的银子，心中已经知道是哪位。

毕竟这些年下来，还坚持在这里买书的人也没有几位。

“我看你们的穿着，不像是这里的人，也不像是进城工作的青年。”老人坐了下来，这次倒是没有再赶人，一副要聊天的样子。

“我们是从西北来的，爹爹说那边打起来了，我们就离开了村子。”

裴邵非常配合的点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

战乱毁了很多人的家，老人的态度终于软化，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是打算在这里落脚吗？”他看向叶志远，这和问题小孩子可回答不了。

“年前是这样的，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赚点路费，听说有不少书铺在年前会招收人手帮别人写信，我就想去试试。”

老人愣了下，反问道：“你会写信？”

叶志远挠挠鼻子，点了点头，虽然他之前穿的像难民了一点，但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代笔写个信还是可以的。

沉默了一会，老人突然哼笑了一声。

“我的铺子这么小，你跟着我可挣不了两个钱。”

他这意思就是愿意收了，叶志远也不挑，站起来立马想着老先生拜了拜。

“还未讲名道姓，晚辈姓叶，名志远，这位是我女儿，名为叶云瑶，另一位是亲戚家的孩子，名叫裴邵。”

“我姓宁。”老人介绍的十分简单。

“宁老先生，这段时间就多多麻烦您照顾了。”

宁常看了他一眼，又开始赶人。

“我可不照顾手废了的人，明天再来，省的在这里碍眼。”说完他又坐回桌子后面，低着头看起了书。

三人稀里糊涂的又被赶出来，这工作已经找到了，就等明天正式上岗，现在没地方去，还是直接回家好了。

大家都找到了赚钱的工作，叶云瑶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想着为家里分担一点压力，但在这街上面转了几圈，确实没有小孩子能做的工作，要不明天和那位爷爷商量一下，自己帮忙看铺子，随便给她发几块钱工资就好。

但一想到对方的臭脾气，她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想着赚钱的路子，正好一辆运煤炭的马车路过，有不少碎屑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叶云瑶脚边。

还没等她弯腰，一个小孩突然冲出来，将她脚边的东西捡走，随手扔在手中的小布袋里，又立马追着马车而去。

这天气一天天的冷下来，大户人家能整车整车的运送炭回家，但相对拮据的家庭就不能出手这么阔绰，于是家里到的孩子就会到街上追着大户人家的马车跑，随手捡一点从车上掉下来的小块煤炭，这种碎渣渣对方也不屑回头捡，正好便宜了他们。

叶云瑶双眼放光，并不是想跟这些人一样去捡煤炭，而是想到了另一个非常适合自己的行业——画画。

这年头的画师都自成派系，因为颜色的难以获取，颜料的价格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消耗的起的，所以很多人一辈子说不定都拿不到一张自画像。

叶云瑶学过素描，只要拿着炭条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一个人最明显的特征画下来。

“爹，给我点铜板买点炭，我也要去赚钱。”叶云瑶拉着叶志远的衣服，已经开始畅享自己的画大卖的时候，到时候街上排着长龙，肯定就是为了她而来。

叶志远摊了摊手，家里的最后一点钱全部都在杨霖手上，早上的包子还是叶云瑶付的钱，这都忘了吗？

父女俩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打算去看看杨霖在西城区搬货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裴邵拉着叶云瑶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小钱袋。

阿姐要的是铜板，看来自己身上的这几块银子应该是排不上用场了，还是能下次有铜板的时候再跟姐姐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