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经过的人们都在礼貌地朝这边行礼，她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却发现她们个个双目紧闭，深深地躬下身子，宛如一尊雕像。只好收回视线，跟紧侍从。

待她们彻底离开那间走廊后，身后的人才陆续起身，像是什么都发生一样，各自朝原来的方向进发。

疏离、怪异、彷徨、不安一股脑地涌来，她求助似的环顾四周，眼看着他们又要迈入一间几乎没什么差别的走廊，视线也跟着眩晕起来。

「我们要去哪？」

不知不觉侍从已经站定在一间房前，对这边说道：

“请稍等片刻。”

侍从鞠了一躬后，又敲了三下房门，周围一下子安静起来，她配合着这份沉默，竖起耳朵，试图从这突兀的宁静中捕捉些信息，却也没听出什么来。

原来房间里还没人啊，看侍从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她只好趁机用视线打量一下房间里的布局。还没等看出什么，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

“怎么了？是祭祀出了什么问题吗？”

然后便感觉到这具身体在笑，淡然地回复道：

“没有……明日的祭祀大典一切顺利，我特意来通知大人。”

对面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这种小事不必特意跑一趟过来。”

身体回应道：

“嗯，最后一次了。”

然后场景变换成天空中有什么东西碎裂，漫天像是玻璃一样的东西倾斜而下，她站在此处最高的城池之上，清晰地见证每一位地上的民众被这些巨物砸得惊慌逃窜，不由得捏紧了手心。

一位浑身泛着蓝光的长发男子在自己面前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扶住胸口，不解地看向天空，而后又用颤抖的手对准上空的破损，掌心微微发光，但效果甚微，只是血喷得更加厉害。

身体的主人对他说：

“别试了，大人。您的内丹已经被毁了。”

仙气飘飘的男子这才忽地将视线锁向这边，嘴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没了内丹我就没办法保护你们了……”

这边回应道：

“大人，时代变了，我们……不需要【天幕】了。”

仙人这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死死盯着这边，白茉茉被迫看了很久，看他的眼神由不解转变为心寒，再变成透骨的怨恨。

她吓得打了个趔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森林了：

“刚刚那是什么？”

她心里大致有了一半的答案——那位仙人就是尺玉神，他被人们背叛了，内丹修为尽毁。

“是他先祖犯下的罪行。”

他眼神还在蔓延着恨意，迟迟未能消除：

“所以我世世代代都要诅咒他的子嗣。”

他朝这边靠近，吓得白茉茉往后悄悄后退：

“巧的是他居然还敢再次踏足这片土地，还在我的眼皮底下建立城池……”

「是罗家啊。」

白茉茉这才明白他说的先祖是谁。

“我恨你们人类，一个个虚伪狡诈，利欲熏心！”

白茉茉听他骂得无比痛恨，又不免产生一个疑问：

“但您不是之前帮了我吗？”

尺玉神忽然冷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诅咒你。”

白茉茉茫然地摇摇头，语气很是肯定：

“因为我从来都没见过您呀，也没得罪过您，您何必要来害我呢？”

尺玉神没再继续说话，但白茉茉还是能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所以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如果你真的厌恶了人类，又怎么会在我求助的时候，对我伸以援手呢？”

他语气缓和了许多，挥了下手变出许多神龛来，它们被过于密集的安置在地面上，看起来甚至有些恐怖，白茉茉咽了口唾沫问：

“这些是？”

“废神。”

他继续解释着：

“本来是些和人类签署契约的小神，后面又被人类背弃了，所以变成了废神。”

白茉茉有些难过：

“祂们不能走吗？”

“祂们和人签订了契约，但人没按照契约上说好的那样解除契约，所以祂们走不了，被锁在这里了。”

“不过祂们会世世代代诅咒那些人及他们的子孙，让他们明白背叛的代价！”

白茉茉的眼神里满是忧伤：

“可祂们还是被困住了……漫长又枯燥地等待里，只剩下复仇这一个目的，未免也太可惜了。”

“可惜？”

“如果祂们能解除契约，应该能拥有更好的人生才对。”

说道这里她擦了下眼睛，朝尺玉神道歉：

“抱歉呐，我把人类的情感代入进去了，也许刚刚那些都只是我无知的胡思乱想而已。毕竟我不知道神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尺玉神又挥了下手，神龛全部消失不见了：

“祂们早就被我吞了，已经不在了。”

白茉茉想继续问，却又觉得弱肉强食，好像也没什么可追问的：

“我和您解除契约的话，您是不是也能恢复自由啊？”

他嘲讽白茉茉：

“呵……在山里你还求我帮你呢。”

“那时候我不知道您帮助我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仍然很感激您当时帮助了我，但我不需要您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她看向现下一无所有的地面：

“那不是祂们的错，是人类不好，祂们不应该得到那样一个结局。”

她声音带着点哽咽：

“我既然知道了那些，就不应该再让您经历一遍，尺玉神……请您和我解除契约吧。”

但她一回头，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里，眼前的人也变成了王堇，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欸？我来干什么的来着？”

白茉茉不理解尺玉神为什么不和自己解除契约，但在那之后无论怎么尝试都没办法再将祂召唤出来：

「也许契约已经解除了？」

她“呼”地松了口气。

上车时也没看见罗升虎，白茉茉因为诅咒的事情有点担心：

“小叶子，罗大哥不跟我们一起吗？”

业烬的回答是：

“他说自己从别的渠道回市里。”

说完她看了一眼四周的警察，白茉茉这才想到罗升虎跟警车回去确实可能被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