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两条都打断我还真不放心。”——

罗升虎摊开手调侃她：

“现在知道锻炼身体的好处了？早就劝过你偶尔也该运动一下的……”

业烬也换上一副嫌弃的嘴脸看着他：

“我的同伴告诉我腹肌这种东西是用来讨女孩子喜欢的，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了博关注想尽办法折腾自己啊。”

罗升虎哼笑了一声，也开始贫嘴：

“你不也是跟以前一样清高……也不知道这副不讨喜的态度到底能换来多少好处？”

“我觉得不被那些不重要的人浪费时间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好处了。”

业烬还是一张赌气的姿态，头顶却迎来了身旁人突兀又温柔的抚摸：

“那幸好我被算在了‘重要’的那拨里。”

业烬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讨厌什么她总是能想得很具体，但喜欢什么却没刻意去考究过：

「这样的话……也许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自私？」

想到这里心里紧揪着的状态好受了许多。

流沙看两人现在像朋友一样聊天，露出有些欣慰的眼神，然后余光时不时落到墙面的挂画上：

「好多画啊……」

虽然不至于到影响画面的程度，但每张油画上的签名都格外显眼，让流沙不由得这么想：

「这个画家应该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吧？」

没过多大一会他就觉得那个签名像是【盲心】，所以用狐疑的目光反复锁定了几幅画上的签名，最后开口问道：

“……罗院长，这些画是你布置的吗？”

业烬的视线也因为流沙这句话落到墙面的装饰画上，罗升虎只是用较为轻松的语气回答：

“不是哦，那些画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客人布置的。他是位很喜欢绘画的人。”

流沙顿了一下才继续跟对方确认：

“那位客人该不会叫【盲心】吧？”

罗升虎的眼里绽出一个难以掩饰的笑意：

“那位客人的名字叫朱晓光，是个模样看起来只有15、 6岁的少年，你们认识吗？”

两人的记忆里倒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因为之前在医院撞见仝椽鑫的时候他用了其他假名，所以流沙还是继续追问下去：

“可能是我们之前见过的人，他是不是也不太方便见人啊？”

罗升虎眼里的笑意更甚：

“嗯，他是位比较特殊的客人，送他过来的监护人委托我一定不要让他跟外界接触……据说是因为他有着某种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

流沙这才第一次正视罗升虎的眼睛，因为对方是个颇为自信、又喜欢靠对视来博得对话主动权的性格，让比较内向的流沙感觉不是很舒服，所以一直刻意避开这种视线。但会看一点面相的流沙在短暂的对视后就明白——那是一双喜欢盘算、又极为自信的眼睛。

“据说是自闭症，不太能与陌生人对话，我也怕福利院的孩子会有危险，所以不怎么敢放他离开房间。”

「看这种表现欲可不像是什么自闭症啊？」

流沙的视线再次滑向整整齐齐展示在走廊里的油画，不认为这个信息可信，又跟罗升虎确认：

“他的房间该不会是全是蔡双的照片吧？”

罗升虎朝他弯起眼睛：

“嗳，是那样的，他似乎认识你们的同伴，随身行李里带了不少他的照片呢。”

「蔡双？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罗升虎在回忆里翻找着，忽然记起和业烬的初次见面——

“蔡双？”

“很可惜，我不是小小姐在等的人。”

于是不假思索地看向业烬，内心有些翻涌：

「他是你新的‘兄弟’吗？他对你来说……特别吗？如果你离开我……会去选择他吗？」

他记得那个看起来像是团队核心的孩子，虽然他看起来很内敛，人也低调，但整个同行的团队里都在“尊重”着他，他不必讨好任何人，却被所有人认可、照顾着——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幸福的孩子。

考虑到罗默骨子里清高的部分，很难接受自己市侩的那面，但罗升虎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自己足够优秀，而这种优秀是需要代价的。直到他看见蔡双，那个兼顾清高与优秀的孩子，本来只是意外：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幸运的人啊。」

但知道他就是业烬下意识喊出口的名字后，罗升虎第一次慌了——他害怕自己会成为被更新迭代的废弃品，害怕自己唯一在意的事情不再是唯一。他能允许业烬为了自身舍弃自己，却不能接受对方有了更优解后舍弃自己。这对靠征服来谋取安全感的人来说是内心最底层的恐惧，也是一个孤儿难以逾越的不安。

害怕受伤的自我防御机制让这种恐惧变成了一种对在意之人的疏离和不满。他没办法继续维持之前的游刃有余，也一把挣脱开业烬拉着自己的手。但业烬不明白他此刻行径的原因，只是茫然地望了他一眼。

“衣服都皱了……”

他不再直视对方，还找了个算不上合理的借口。

业烬朝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一把握住他的掌心。指尖传来的温度让罗升虎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忽然觉得心里的烦闷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来不及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身体先自己的脑子一步贪婪地攥紧了对方的手：

「别离开我，别留我一个人……」

“除了那些照片，他还有什么其他反常的行为吗？”

业烬问完话发现罗升虎没回应，就抬眼看了一下对方，却注意到他略显呆愕的表情，然后几乎是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立马恐慌地别过头去，但耳尖和脖颈都暴露了一抹突兀的艳红。

「他是在高兴吗？」

业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只是学习白茉茉那样稍微用了点力去握对方的手，像是一种尽力的安抚。

「你也会感到不安吗？」

本以为回忆里那个八面玲珑、懂得讨喜的孩子和自己不同，赚得了不少赞美与偏爱。但在这一瞬之间，童年原本天差地别的两人不再遥远：

「原来你和我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