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教室里，蔡双一个人对着一块巨型塑料泡沫板，随意地涂抹着。

“结果干活的就变成了我一个人是吧？”

他回忆着，从支寐无那里回来后，白茉茉、业烬就直接回去了。流沙说自己困了，要回去补一觉。李乔一看一半人都散了，自己也要回宿舍。剩下自己和王堇回到了106——

结果一进来，他就开始大呼小叫的，吵得人耳朵疼。

“啊！活还没干呢！真的是，让那两个小子跑掉了。”

“什么活啊？我们两个做不完吗？”

蔡双提了一嘴。

“我们两个？拜托，菜头是你刚来，我可是在你们过来之前，就在这里忙活好半天了。”

“那要不你歇会？我……”

自己话还没说完，表哥就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像是等这句话好久了。

“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然后他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门“Duang——”地一声关上后，蔡双的手机就立刻收到了消息。

表哥：「诶呀，刚才忘记告诉你了。」

「社联之前找上门来说，每个社团都要出一个代表本社团理念的宣传画。板子我都准备好了，画笔工具什么的是茉茉从隔壁社团那里帮忙借的，材料准备和冲洗都是小叶叶帮忙弄的。剩下的画，就交给你叭。诶嘿☆」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把画画的事情甩给我！”

蔡双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板子上，连涂鸦的声音都变重了。

“咔嚓——”身后传来了106教室的开门声。

“谁这么良心发现的回来了……”

他转过身去确认，没想到居然是支寐无。

“支警官。”

他的表情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这不是你们的活动室吗？”

支寐无现在才象征性地敲了敲106内侧的门，一副扑空了的模样。

“啊、他们没事就先回去了。支警官找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蔡双回过身，继续在巨大的板子上涂抹。

“不是让你们别单独行动么？”

身后的语气透着顽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不是和案件无关呢么？”

他的手没停下，也没回头看支寐无。

“你又怎么知道徐畅……是不是在调·查·过·程·中被袭击的呢？”

对方语调虽然轻松，却带了点恐吓的意思在。

“像我们这种普通学生，哪来的那么多危险。”

但蔡双根本没接这茬。

“普通学生……么？”

支寐无没想到蔡双会这么说，小声跟着重复了一遍。

“诶，你在干嘛呢？”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背着手，“呼”地一下在前面露出个脑袋。

蔡双吓了一跳，眉眼难掩嫌弃的情绪。

“社联要我们出个宣传画，要展现社团精神。”

“你们的精神就是这个？”

支寐无离他远了些，上下打量眼前这幅巨大的画，似乎话里有话。

“我画得不好。”

蔡双还是没看她，继续涂抹着画板，也说不上多专心，只是想让旁边的人觉得他很忙而已。

最后受不了隔壁的视线，他知道自己挂相，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了不显得太没礼貌，才解释起这幅有些抽象的画作。

“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便可以承受意想不到的重量。”

画上有6只手，每只手都牢牢搭着另一只，形成闭环。

“我怎么看着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我画得不好。”

他重复着这句话。

“……掠夺。”

支寐无死盯着画上的手，张口说道。

蔡双停下笔，不解地看向对方。

“我看到了压制、欲望和争执，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说完后，故意看向蔡双的脸，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情。

“支警官，疑心易生暗鬼。”

只见他皱着眉，好像在看着什么糟糕的东西。

“啊哈哈哈……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一个小孩这样评价。”

她笑得前仰后合，刺激出了眼泪，抬手一抹。

蔡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支寐无，因为表情过于明显，被她看出来了心里话：

“你想说，没想到像我这么阴暗的家伙，还能这么笑啊？对不对？”

“额、我只是觉得，支警官不像是个开朗的人。”

他青着脸解释。

“我曾经是个开朗的人……和我现在是个刻薄的人不冲突。”

对方淡淡地说着，语气也谈不上伤感。然后她报复一样用力点了一下蔡双的额头。

“人啊——是会变的。”

说出这句话后，她才有点伤感的意思，好像又有些语重心长。

“你说得对，人确实会变。但，我觉得刻薄并不等于阴暗。”

蔡双这才肯看她。

“你难道不觉得我是个难相处的人吗？”

支寐无反而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追问自己。

“支警官确实难相处。”

蔡双一字一句地说出口，像是认真地陈述一个事实。

“噗哈——”

结果她捂着肚子笑出了声，开始没轻没重地敲打106的墙面。

见她这样，蔡双转过身，继续画自己的画：

“但这不是支警官的错，支警官只是变得很难再相信谁了。”

“……”

支寐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倏地看向对方，但他只是专注着画布，没有理会这边。

“这次变化中，支警官才是受害者，谁都不敢信的日子……多半很难熬吧。”

他只是陈述着，没有太多共情的意思在。

但支寐无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很大，眉毛微微落下，眼神忽闪忽闪，她嘴唇轻张了几次，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我想说……我不想成为像支警官这样的大人。”

蔡双把话说完整了，才停下笔，观察对方的反应。怕她没听懂，又怕她听懂了生气。

但他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

“哈哈哈，你小子。是在嫌弃我总在给你灌输这些负面的东西吗？”

她明明听懂了，反而笑得异常开心。

“早知道你小子不喜欢我，没想到你居然敢当着我的说，啊哈哈哈……”

她又笑了好一会，才问道：

“蔡双，对吧？我问你，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当时又为什么愿意和【特高组】合作呢？”

他抬眼看着自己的画，眼神里闪烁着信仰。

“是一种使命感吧。”

他看向对方：

“支警官不是说，【特高组】在维护学院学生的精神状态吗？”

“我觉得，既然我拥有能让更多人幸福的能力和机会，就不应该轻易放弃它。其实，从小时候起，我就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些……虽然这世上聪明的人太多了，但我总觉得，只要我还比别人要聪明一点，都比其他人更有义务去付出。”

“毕竟对很多人来说的难事，对我来说并不难，不是吗？”

支寐无沉默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震撼和动容。

“我曾经想过，也许我现在之所以会比别人稍微聪明些，或许就是因为——我天生有更多帮助别人的机会吧。所以才让我聪明。”

支寐无听完后，一瞬间难掩失落，但她很快就调节好了，只是总结道：

“还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说、说得也是。”

蔡双一下子满脸通红，手无措地挠了挠脸。

「但，也让我很羡慕。」

她思索着，一瞬间有些犹豫，但还是用力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像是被复位的钟那样，恢复了之前的笑模样，拿出手机递给蔡双看——

“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你们学校的同学？”

“是嫌疑人吗？”

对方好奇地接过手机。相册里只有3个人，3个10几岁的小孩子。

“支警官，你在和我开玩笑么？这都是小孩子啊？”

“因为没有他们现在的照片，这不是没办法么？”

支寐无像被戳到了痛处，红着脸，双臂胡乱煽动着。

“所以支警官，你和侦探社合作，其实是因为想查这3个人的事情，对吗？”

“你猜得没错，你小子确实算聪明那么一点点吧。”

她用手比划着大约一节的程度，笑着回应。

“祖翀明、仝椽鑫、邹雨歇。”

他念着上面生僻的名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太擅长记住别人的脸，更何况这些只是10几岁的照片……现在应该都大变样了吧？”

“你不是说你很聪明么？想想办法啊？能不能凭想象，感觉到他们现在长什么样，之类的？”

对方没打算放弃，犯着愁，提出些不靠谱的建议。

“那我应该不够聪明。”

蔡双果断给出了回答。

“别放弃得这么快啊！”

“不过，警方不应该有这种能力吗？模拟这些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支寐无听后收回手机，轻眯瞳孔，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试探着他：

“……你不好奇吗？这些孩子是谁？”

但对方只是摇摇头。

“支警官你又来了。我们的合作是建立在——【特高组】评估危险性和必须性之后，觉得有必要透露的信息，才会进行合作，不是吗？”

“滑头。”

她笑着骂道。

等蔡双的画画完了，两个人都离开了106，在门口道别后，自己向左回了宿舍，支寐无向右离开了校园。

N市的公安局存在一座特殊的监狱——特殊高智商犯罪监狱。

支警官从学校出来就到了这里，隔着巨大的玻璃，跟一个男人说话：

“我给他看了【毓林计划】的3个孩子，除非他演技超群，不然是真的没听过他们几个的名字。”

“嗯。从你这几天的描述来看，他或许真的是我们的最佳人选。”

对面的男人温和地笑着，他戴着眼镜，一副儒雅的气质，身上穿着毫无生气的白色囚服。

“要是我也能见见他就好啦。”

玻璃对面的人露出有些欣慰的表情。

而这个人就是特殊高智商罪犯，【毓林计划】06——道之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