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牛家村的人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会来庙里给我上香，我的修为也随着香火的鼎盛逐步提升。村里人但凡在林子里走失了牛羊，都会来向我求拜，我有了神通也更方便帮他们找回牲畜。”

“也许是他们祭拜的请求越来越灵验，狐仙庙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稍远些的村庄也都知晓了，甚至有县城的人都来上香。”

“就在狐仙庙香火最鼎盛的时候，本仙也渡过了初次雷劫，幻化出了人形。”

狐仙脸上露出了回忆往昔的神情，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到此为止，我的境界便已如此，再也停滞不前。”

甘宁适时地捧哏问道：“为什么呀，师父？”

“初时为师还有些难以接受，但很快就弄明白了，狐仙庙就算香火再鼎盛，也不过是在穷乡僻壤，信众只有附近几个村子，千余人口，这些香火提供的功德念力，也只够我得筑道基。”

“想要提升修为，就得把狐仙庙扩散出去，获得更多的香火。

但建庙是凡俗之事，还需要凡俗之人来了我心愿。”

“于是我便托梦给牛家村的族长，希望他能把庙建到虬龙镇上去，族长也是真的办事，第二天就带着工匠进驻到镇上去，修了一座比后山小庙更阔气一倍的大庙，但可惜庙尚未建成，就被镇上两大家族的人带着锄头给拆掉了，还把牛族长给痛打了一顿，说什么哪里来的淫祠野庙，休想进入虬龙镇。”

甘宁打抱不平道：“这些人好生过分！非得给他们点教训尝尝才是。”

“虽说修仙我辈不宜与凡俗中人动气，但为师实在是气不过，决定亲自到虬龙镇上去，施以术法给那些人小施展惩戒。”

“当天晚上三更，我化作商旅接近了虬龙镇，还未来到城门外，登时感觉城墙上水气弥漫，似乎要凝聚成实质，街道几口水井暴涨喷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我压迫而来。”

“对方的神通远在我之上，根本无法招架。我慌忙退却遁走，好在那股力量只是要把我赶走，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后来为师才知道，那虬龙镇上有一座虬龙庙，庙里供奉着一尊八百年修为的虬龙，似乎镇子建立之始，它就存在在那儿。”

“为师又把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但这天下之大，神明仙家也无处不在，他们早已经划分了香火势力范围，从土地到山神，从河伯到龙王，越是繁华之地，越是有三教正神坐镇，个个都是天庭正式册封的神仙，我这小小的野仙精怪，哪敢上去造次。”

“以功德修道到此为止，为师也只能想别的法子，还好天下修道法门并不只有这一途，我遍访名山大川，寻求仙家洞府拜师学道。但人以群分，妖以类聚，妖修出身难以拜入人仙门下，对方只以造化够了，缘法不足推脱。”

“混了一年半载下来，只交了一些跟我一样的山精水怪作为道友，不过这些妖修虽然良莠不齐，但路子实在是野得很，他们手上也积攒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法门，为师对修道之事也有了更多了解。”

狐仙随即正色说道：“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要用心记下来。”

甘宁点了点头，凝神谨记。

“典籍记载，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但总的来说，天下修行入道的法门，只有四种。”

“不知是哪四种？”

“小子听好了。”

“以功德入道 是为圣道。”

“以参悟天地规律，修炼神通入道，是为法道。”

“以吞食灵草丹药入道 是为丹道。”

“以房中术，阴阳双修入道，是为人道。”

“至于其它的法门，都是邪魔外道所为，乃我辈所不耻。”

“这四种修道法门，圣道最善，法道次之，丹道中下，人道最次，不过以悟道进阶难度来说，圣道也是最艰难的，其它以此类推相比更容易一些，而为师我就是以最善最艰难的圣道入门筑基。”

说到激动处，狐仙也难以抑制脸上的得意之色。

“为师寻仙访道多年，天下人修妖修大多数都以法道，丹道，人道入法门，圣道极为稀缺，为师以圣道筑基，身边的道友也对我倍加尊敬，都隐隐以我为首。“

狐仙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功德圣道就到此为止了。”

……

它遥想起前往龙虎山上清宫拜师的那个上午，当时宫观内坐满了道士，天师真人在上面讲经说法，它便藏在门外倾听。

那时它竟听得出了神，听天师讲到玄妙之处，激动地发出声来。

两个在门旁听法的弟子发现了它，盛怒喝到：“大胆，何方妖孽，竟敢窃听道门真法！”

他们提着它的领子扔到了大殿中央，显出原形，一名弟子拔出配剑就要将它刺死。

“等等。”

天师拦下弟子，惊奇地说道：“你这狐狸，竟然是以功德入道？”

他见到一线生机，连忙下拜道：“天师在上，弟子得机缘巧合在凤仙郡救了三条人命，得到当地乡民立祠祭拜，勉强入得道途，但之后毫无进益，便四处求仙访道，今日来到龙虎山，乞愿拜到天师门下，求天师收我为徒吧！”

它说罢便磕头如捣蒜，生怕自己不够虔诚，使得台阶咚咚直响。

天师捋须问道：“你刚刚在门外听法，可有什么心得？”

“天师刚才所讲，俱是道法运行周天之玄妙，暗合日月星辰运转规律，实在是玄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众道士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说道：“只是没有触及根源，参悟天地之法，只是中乘，当以正气为念，扬功德法门，唯此心光明，方无前途执念……”

“大胆！”殿前首座的弟子怒道：“你以功德入道，还想以功德证道不成？”

它也是动了真性情，站起来大声说道：“以功德入道，为何不能以功德证道！如此才是有始有终！”

它话音刚落，满座的天师门下弟子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在嘲笑它这个生瓜蛋子。

“想以功德证道啊，太天真了。”

天师这时也生气了，对着它斥骂道：“你这孽畜，好生狂妄，给我滚出去。”说罢竟脱下一只鞋子当做武器投掷过来。

它双爪接过鞋子，感觉里面沉甸甸的，便转身拱手溜出了大殿，等跑到龙虎山下，才从怀里偷偷取出鞋子，里面竟然塞着一卷法门典籍，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天师黄庭篇。

……

狐仙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那时确如道士们所说，太过天真，竟然认为以功德修道是天经地义的事，实际上太过谬误。须知天下功德香火念力，就如一块已经切好的糕饼，早已经划分好了界限，我所吸取的那点功德，只不过祂们从指甲缝隙中露出来的一小点……”

“算了，不说了，转移话题，这《天师黄庭篇》乃是龙虎山上清宫的修行功法，辅以功德所化灵气最佳，或以阴阳二气调和，虽进益缓慢，但胜在根基稳固。”

“今日清晨，你再去我府邸上三柱香，清理出殿门右侧石柱下面的砖瓦，挖开下面的石板，便能得此功法。”

“今日清晨？”

“没错，已经天亮了，今夜为师再与你梦中相授机缘，切记切记。”

甘宁睁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抬头看到窗棂外晨曦微亮，鸡鸣声悠扬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