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横口，再过五里就出泷了，相公是从双牌那里改走陆路还是继续走水路？走路有五十里，走船一百里，这顺风顺水的要两个半时辰，时间差不多。现在天色还早，未到巳时，坐船下午可到。”何叔坐在船头问。

“坐船吧，直到家门边的河边。”何济源决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峡谷前面的白点越来越大，最后洞然。

疾风从劲然改为和缓，阳光如烈，包裹着船上诸人。潇水奔腾如练，在前方迂回蜿蜒。

双喜过去将气死风灯吹灭，帮着摇起了桨。

接下来的路顺风顺水又没有暗礁，潇水流淌在丘陵平地之间，被太阳光照得白晃晃的，秋景甚是宜人。

倩倩坐在甲板上迎着风，甚是惬意，她心情一好，就吼了一首自编的歌：“潇水长长白似练，营阳峡里猿哀鸣。双牌山口豁然开，顺风顺到永州城。”

引得众人哄然喝彩，吓得她跳着窜进舱里躲了起来。

却听在外面的何济源和了一首：“湘水长长白似练，越城岭里猿哀鸣。永州城边田地宽，顺风顺水入大江。”又赢来一阵喝彩。

何叔大声祝贺：“何相公这是要高进的好兆头啊。”

何济源只是笑。

船工们就唱起一段对歌：“情妹泉水汗淋淋，你何不跟我船上人。一日三餐白米饭，腊菜腊鱼饭里蒸……”然后又和起来：“情妹挑水汗淋淋，我饿死也不跟船上人。吃饭好像狗抢屎，睡觉好比狗盘成……”

下午末牌末时分船终于停在一个小砂码头，众人赶紧下船。

何叔帮着把货卸下便要开船往西，连屋都不进，他要去揽回道州的客人。

原来为了安静读书，何家的房子买在府学所在的东门外不到一里的地方。离小码头也只一里多路，算是很方便的。

屋子前房后圃，橘柚竹木环绕，房前一片坪子，还有一些长得怪模怪样的石头，颇为幽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房子是普通的三合院，有八间房，不大的天井里有跟外面类似的石头和细竹，后门通向园子，围着人多高的竹篱笆。

那园子果如何济源所说，只种了几棵蔷薇、凌霄、桂树和黄瓜、豆角、菘菜，还有一小片地空着。

出得园子来，一百多步远是一条小溪，内拱正对着园圃和房子。

倩倩松了一口气，还好水是内拱对着房子而不是外拱对着，这在风水上是玉带环绕，属好风水。

水面稍深舒缓的地方用青石砌了个半开的水池，用来洗菜浣衣。

倩倩只看了两眼就很喜欢：“这里离水近，地势稍高，方便担水又不容易淹到，挑得好地方。”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还卖了呢？

“这溪的环可是专门请人挖了改造成这样的，以前弯弯曲曲，还有小尖尖正对着房子。”何济源在旁边解释。

哦，原来是花钱重新挖的，怪不得如此好。

“小娘子喜欢此地否？”

“喜欢啊，就是不晓得井在哪里。”

“水不用你担，叫双喜担好了。”

“那奴做什么哪？”

“小娘子在家里洗衣做饭，整理清扫，纺纱织布，还有抄书。以前是请了邻居的张嬷嬷来做饭的，小娘子来了就慢慢交给你啦，张嬷嬷以后便打下手了。”

“可奴做的菜不一定好吃哦。”

“你在家里学了一个月，厨艺有见长否？”

倩倩调皮：“不晓得。”

何济源看她又娇又俏，心动不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哎呀！”倩倩脸红，转身回来，慢慢地收拾起行李来。

她先用刚烧开的水给何济源泡了杯紫苏饮。

再将堂屋、正房、书房，都打扫擦抹了一遍。

除了待客的堂房，正房是何济源的卧房和书房，只有书房有扇门和最大的窗对着园子，极为明亮。

双喜住大门边的那间门房，双寿跟他一起。

倩倩住一间厢房，后门边单独一间为火房，另外一个小角间为澡房，还有专门的杂物间，家居颇为宽敞。

园子里靠屋子的檐下有一双臼，一个舂臼，一个踏臼。

园子北偏东的一角是泥墙草顶的茅厕。

倩倩将纺车放在天井角落里。

张嬷嬷过来了。原来她每日要过来给菜、花浇水。何济源跟她寒暄了几句，叫倩倩拿些土仪就到书房看书了。

张嬷嬷颇为热情，回去后又提了一篮子青菜来，还有四颗鸡蛋：“住到府城来总要省着点用，老身看小娘子也不忙，可以养些鸡鸭，旁边的几个塘都可以去。”

倩倩唯唯道谢。

双寿把水缸挑满后又将烧水的大锅装满，放上金银花枝、干菊枝、艾草和姜包好的布包，叫双喜烧水给何济源沐浴。

倩倩边择菜边跟张嬷嬷聊天。

这张嬷嬷五十几岁，用她的话讲是何相公的同学家的佃户，之前在刘家帮忙，目前是借过来的，等有人了还得回去。

一听说倩倩只是个丫鬟，开始还不信，待确定又直夸：“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丫鬟，这哪里像个丫鬟？小姐都当得了。”

倩倩满脸通红不自在地解释。

不过这个张嬷嬷明显是不会听人解释的，她仍然一个人叨叨叨。

倩倩便找了个理由到火房里煮饭去了。

天太热，何济源是洗了澡才开始吃饭的。饭桌摆在天井里，而且饭前先喝了一碗丝瓜汤。

倩倩先伺候他吃完了才能去吃，张嬷嬷和双寿、双喜在火房吃了饭，又烧着水，等她吃完了洗了碗才回去。

倩倩早把床铺好，上了蚊帐，用艾条里里外外熏了蚊子。

晚上在菜圃那边纳了会凉，洗了澡，便在天井里搓了一些棉条纺起纱来。

不过何济源要磨墨，她便进去帮忙，然后读了半个时辰的书，复又纺纱，还抽空泡了些干米粉做明天的早餐。

给何济源床上的凉席擦了三遍凉井水。等他躺下后又帮着打扇，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丫鬟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屋子里的灶蟋唧唧地叫，园子里还有叫得更大声的纺织娘。盯着承尘，慢慢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里有明永州府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