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说，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把树梢照得一片亮一片暗的。

似乎是感觉变暖了，小鸟们也从窝里跑了出来，开始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倩倩可以从一片繁杂的鸟叫声里分辨出许多鸟，作为留鸟的喜鹊和斑鸠是最好分辨的，中间还夹杂着野鸡的咕咕叫，还有白头翁那比较响亮的和鸣，以及云雀嘹亮的嗓门。

如果回来的时候晚了就会有斑点鸺鹠和灰林鸮的号声，至少村口那几棵大木荷树上的灰林鸮，每晚都叫得凄厉，听得人心惶惶。

倩倩将那天捉鱼时听来的话问天开：“公公，娘娘们讲大江大河里有一种鱼叫鳗鲡的，灰白色，讲好吃得很，你吃过么？”

“这个……”，天开咳嗽了一声，慢腾腾地说，“大点的河里都有，有些好吃，就是不能听有些事。”

还有这说法，倩倩马上来了兴致：“不能听哪些话？”

“你一定要听？”天开有些促狭地问。

“听一下又哪们嘛？”

“是，听一下又没哪们，哪时候我们得了那鱼，你可不能不吃。”

倩倩哈哈了两声：“那不能，有鱼还能不吃的么？”

天开复咳一声：“你晓得江河两边常有住人，养猪鸡鸭这些。”

“对的，住在河边方便嘛。还有埠头什么，人多。”倩倩点头。

“要是大水一来呢？”天开继续。

“那还不简单，有大水来就会淹水喽。”

“嗯，那些养的猪呀，鸡鸭会不会被摧走？”

“那是自然的，少不了。”倩倩肯定地点头。

“那些猪呀，鸡鸭，甚至人呀到水里会哪们等？”

“除了命大的，自然是做了淹死鬼。”

“不错，这些泡在水里会哪们等？”

“啊……”倩倩不假思索，“自然是被鱼吃了。”“

是哪些鱼会吃？”倩倩张大了眼：“若非是……？”

“对的，”天开点头，“我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是以前打猎的时候碰到的全州那边的人讲的，他们那边一个抓鱼人的真事。你敢不敢听？”

倩倩看了下四周，他们早走在去州城的官道上，天空澄明，阳光不错，怪个甚？便大胆地说：“不怕。”

“好！”天开赞赏一声，开讲，“那个抓鱼人喜欢夏天的晚边到湘江边下笼子，网些鳝鱼、鲫鱼。鳗鲡这种东西，平时都是躲在河底淤泥或者洞里，不太容易笼到。也是合该有事，那是芒种后，秧也插了，就是薅田扯草，那人有点空，就到一处河边下了笼子，笼子里放了饭和几把新鲜的肉碎。

又在点苦，就把装鱼的脚盆随便往树子下一放，把火把一插，在一个坡上睡觉去了。后来听这人讲，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听到嘭嘭嘭的声音，心里寻思没什么事，又太累，起不来。等他白天一看，吓了一大跳，他那脚盆放的树上正好挂着个水漂子，那嘴正好对着脚盆呢，鳗鲡就从嘴里出来，正好掉到脚盆里。你想想哪们样？”

“水漂子是什么？”

“路有路倒，水有水漂子，一样的。”

“喔，”倩倩被吓得一抖，怪不得那些娘娘们那样的神情。

“以后还敢吃么？”天开笑着看着她。

“哪位不敢？又不是所有的鳗鲡都吃过那些东西。”她嘴硬。

天开看着她的小表情，哈哈大笑。越靠近州城人越多，她才不怕呢。

大路上大多是旁边的村子往州城赶的，背着、挑着或推着要卖的物产。里面有天开认识的便会打声招呼，多聊几句。

不几时两人便穿过曾家桥。那云龙桥果然被水淹着，不过好在水并不太深，成行的人赤脚挑担推车而行，他们也跟在后面安全地过了桥。

倩倩向儒学的方向瞟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这个小细节看在天开眼里，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倩倩在卖材市里捡了个小摊位，交了几文钱的商税，将布和蜡染的巾帕一起摆好。

天开则推着车进了营川门，他要将这些山货卖给牙行，几匹麻布、棉布也一样要出售。但是牙行分布地方不一样，是以还要花一些时间。

不过这些时间相对于倩倩卖布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因此当他卖完了把车推到卖材市的时候，倩倩还在那里跟人讲价。

那个妇人要买一片蜡染的被面，指着上面的花纹问了好多问题，然后又是讲价，最后才花了二百二十文买下。

倩倩见公公来了，想出去逛一逛，买点什么，就对他说：“公公能否先看下摊子？我去看看有没有柚子买。”

她偷偷地带了几十文钱在钱袋里存着，昨天晚上有详细盘算过，卖布的钱买纸墨还有余，天开帮着卖的那些药草也可以有几十文的收益。

自己带着这几十文可以买花买线买丝带买柚子买饼，一洗她这段时间的郁气。

天开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很是赞同，还从钱袋里拿了几块碎银子给她，让她玩的时候顺便把纸墨给买了。

倩倩先到了儒学那边的学校去转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那人和他的随从，心里有些不乐。

果然那事是没有什么了，也不知那人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她本来之前还没有什么想法的，自从那夜听到那个人的那些话之后，心里就有了一点点别的心思，现在这心思大约磨得没有了吧？

罢了，罢了，她这样想着，这完全是在自作多情么。

沿着潇水河这边向西走去，专门找桥上水浅的地方走，冰水浸湿了木屐底，布鞋的底倒是干的。

她跑到之前买纸墨的那家买好了纸墨，又买了两只小羊毫笔。

随后走到旁边那个卖花和丝带彩线的摊位，挑了几朵颜色通草花，还有一些彩带丝线。

这旁边没有卖柚子的摊位，她在这片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只得悻悻折返回城里。

在阜民市里看到一家卖的，好几大麻袋柚子垒在后面，一个三文钱，倩倩一次大方地买了六个，用个草兜装着提回来。

她这一次逛的时间挺长的，所以再回到卖材市时，看到一些人家已经收了摊，天开前面的布也卖了好些。倩倩笑了一下，还是老人家卖东西的经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