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这是斯内普第一次听见有人和自己说出这个词，后面跟着的是「你」。

我。爱。你。

斯内普看着里尔的眼睛。

她的大脑内依旧是一片虚无空白，但眼神却赤忱澄澈——她没有撒谎。

她爱他。

她知道他一切阴暗不堪的过往，却依旧爱他。

那些他羞于启齿的事情她全都知道，她不因此而厌恶、反感他。

她爱他。

斯内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握住里尔的手腕一拉，少女就不受控制地扑进他的怀中。

他紧紧抱住怀中纤瘦的身体，闭上了眼。

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消融在交织成一片，分不清来自于谁的黑色发丝中。

里尔在斯内普的怀中睁大了眼睛。

她感觉到拥抱着自己的这具身体正在微微发颤，但他的手臂却紧紧锁着她的肩膀和腰。

像是要将一切情绪全都宣泄在这个拥抱中。

她不知道斯内普为什么突然的抱她，但她很明白在有些时候，人们需要的往往不是安慰，只是拥抱。

里尔抬起手臂，环住了斯内普的腰。

她把自己的脸颊埋在这个充满冷冽药香的胸膛，耳畔是沉闷有力的心跳声。

五年。

她从始至终都在以让斯内普活着看见胜利为目标。

至于其他的，她不敢想。

可现在这个拥抱却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但她并不后悔说出那句「我爱你」。

她不想让斯内普觉得，无人爱他。

他自认为不堪的过往在爱他的人眼里压根算不上什么。

因为既然选择了爱他，就要爱他的一切。

爱他为了光明可以付出一切，也要爱他曾经自愿追逐黑暗。

“里尔。”

斯内普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他主动的结束了这个拥抱，却又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放在了左手小臂的位置。

层叠的衣服下，手臂上，是正在翻涌着的黑魔标记。

狰狞的骷髅头上盘踞着蛇，那是食死徒的标记。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吗？”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

“我知道，教授。”

“但它代表不了什么。”

“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让给您留下这个印记的家伙死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里尔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像是一条小狗在向主人宣告着自己的忠心。

斯内普却问。

“我一直很好奇……”

“如果你没有出现，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让里尔瞳孔一缩，她嘴唇颤抖着想要给出回答，但喉咙却像是被强力胶黏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说，会死人……

会死很多很多人……

他也会死……

从里尔的眼神中，斯内普猜出她想说的话。

他猜到未来的自己会死，但猜不出因何而死。

可能是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封闭术」失效，从而被伏地魔发现他的「间谍」身份。

可能是参与食死徒和白巫师们的战斗中，他无法去杀任何一方的人，最后死于某一方之手。

一切都有可能。

但斯内普同样清楚——

里尔已经改变了原有的发展，现在的未来和她所了解的未来肯定会有所不同。

最好的就是把她藏好，让伏地魔根本不知道找到并毁灭魂器的人是她。

这个人——可以是邓布利多，是哈利，是任何人。

但——

不是她。

他必须让伏地魔的眼里没有她。

斯内普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乱糟糟的——也许是他太久没有清理自己的记忆了，导致他已经无法聚精会神去想该如何让伏地魔眼里的里尔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

「正因如此，我才爱您。」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人会爱一个出身不堪、沉迷黑魔法而疯狂追随伏地魔——甚至害死同学的人呢？

她应该用尽世界上所有的粗话，来谩骂他的卑劣。

但她偏偏爱他。

爱一个已经深陷泥潭，正在缓慢腐烂的灵魂。

里尔望着斯内普根本不遮掩自己情绪波动的双眼，她朝着他走近，然后踮起脚，主动抱住了她的教授。

地窖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烛火昏黄摇曳，一只巨大的章鱼爬过窗户玻璃，挡住了今晚难得明亮无比的月光。

“里尔。”

斯内普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我希望一切结束后，我们都还活着。”

这一句话让少女的身体一僵，她下意识想要松手，去结束这个拥抱，却被他抬起的手紧紧抱住。

她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所预想的最好结局就是成功杀死伏地魔后，看着斯内普过上他想过的生活，然后自己找一个地方，像穿越前那样自杀。

如果能找到一个黑巫师愿意给她一发「索命咒」，那最好不过了。

毕竟「索命咒」能保证她死得透透的，不会被任何人以好意为名把她救活。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想她活着呢？

她的疑惑因为颤抖而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斯内普说——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你活着。”

声音从左耳传入大脑，同时带动心脏，让它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紧紧相拥的两具身体中，两颗心脏以相同的频率跳动。

骨肉将它们阻隔，却无法阻止它们为对方而跳动。

——无法阻止，她和他相爱。

斯内普从未如此赤裸地表达自己的感情——I love you——一句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话。

“您说……”

“您爱我？”

里尔短暂地夺回了发抖唇舌的控制权，她声调颤抖地问，像是听见了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惊诧。

她从未想过，他会爱她。

他的爱应该早就在十五年前随着那具尸体的下葬而埋葬，而不是在此时，展露在她的面前。

或许不是从未想过。

而是她坚定地认为他的心已经不会再交给第二个人，从而不敢面对，那些曾经展露细小端倪的时刻。

斯内普在她直白的询问中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随后，他松开拥住她的手臂，转而握住她的肩膀，弯下腰与她平视着。

“是的，里尔。”

“我想我和你爱着我一样，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