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重逢

一声震彻天际的响雷，惊醒了正在院子中正在小憩的天成，他腿上的兔子一个激灵跳了下去。

雨滴一颗一颗砸在地面，砸在水缸里，砸在他的面颊上。

冰凉的触感使他感觉十分舒适。

直到雨滴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在水缸里拍起有节奏的韵律，不停拍打在他的脸颊上，他才慢悠悠挪到了屋内。

脱下半湿的外衣，倒上热茶，他又坐到桌前开始作画。

浓烈的思念在漫长的等待中愈演愈烈。

窗外哗啦啦下了一夜的雨，而他也画了一整夜的画。

清晨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他靠在椅子上眯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舒适的气息，随后他选了一把弓，提上篮子出了门。

就在他走后不久，一个女子慢慢推开了院子的门。

她提着裙子，一步一步踩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她的光脚上沾满了泥土，暗红色的裙角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兔子蹦跳着躲避，她慢慢蹲了下来，随便抓起一只细细打量。

幽深的瞳孔里散发迷人的危险。

女子微笑着甩了甩手里的兔子，“红烧兔子……烤兔子……”

“什么人！”

一声质问从身后传来。

熟悉的声音使女子征住，她缓缓松开了抓着兔子的手。

脱身的兔子很快就蹦跳着躲了起来。

“我问你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不能来吗。”

天成紧抓着手里的弓，想到上次擅闯他家的连颂雪，他就莫名烦躁。

女子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她的双眼含情，似是秋水。

只见天成穿着沾着雨后泥土的长靴，一身土灰色常服，头发黝黑旺盛披散在两鬓，下巴清晰可见胡茬黑点。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长弓，另一个手里有一只提篮，里面东倒西歪着几朵棕色的粗柄蘑菇。

天成的脸色有些不耐烦，冷眉竖立，他打量着眼前不知名的女子。

她肤如白雪，面若辉月，一双幽深的瞳，正紧紧地盯着他，似乎也在观察他。

她的红色衣裙虽然肮脏破烂，却是十分昂贵的丝质面料，看起来像是嫁衣。

见女子不说话，天成也慢慢朝院子里走去，“念你是初犯，请你马上离开，否则……”

“天成哥哥……”若不是他的声音，女子还真不敢认眼前的人。

听到这个语气，天成瞬间睁大了双眼，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才四十三年而已，他还不至于将她的样貌完全忘记。

女子朝他微微一笑：“是我，我回来了……”

尽管听她这般言语，但天成还是不敢相信。

“天成哥，我是雪儿呀。”

“我是你等的雪儿……”

“胡说！”

“不过才四十三年，我依旧记得她的模样！”天成怒目自危。

听完这句话，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是难以言说的心疼。

“你快走！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天成的语气不容置喙，如果只是擅闯他家，他倒不至于这般生气。

可她冒充雪儿，就不得原谅！

其实他也害怕，心中的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如果承认了她就是雪儿，如果到最后她却不是雪儿，那他可能无法再忍受那样漫长的孤独。

女子眼中的哀伤化作满满的爱意，她朝着天成不断靠近，而天成却莫名感到恐惧，不断往后退着步子。

“天成哥，四十三年了，你的雪儿回来了！”她伸出手去，满心期待地盯着他。

“你说要为我养一窝兔子，我已经见到了！你还记得我们坐在船头勾勒的未来景象吗？这个小院儿……这个花园……这个家……”

还不等女子说完，天成就已经确定她就是自己的雪儿。

所有的孤独日子在这一刻碾碎成沙，他丢下手中的弓，快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紧紧地……紧紧地……

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无声地、贪婪地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祈求上苍再也不要醒来。

“天成……”

雪儿将所有柔情汇于手掌，亲抚着他的背。

“雪儿……别说话。”他颤抖的喃呢好似易碎的泡沫，“这样的梦……我做了太多次了……”

“天成，相信我！这不是梦。”雪儿柔声安慰。

这一日的天空干净澄澈，毫无半点云彩。

沉浸在幸福中的天成，将几十年来没有的话都说了个遍，如七月的骄阳，热烈而灿烂，他生命的活力又回来了。

本想为她杀两只兔子做菜，但这些兔子陪了他多年，好歹有了些感情。

雪儿看出他的柔情，拉着他就要进山里。

“还是打野的吧！”

“不过两只兔子……”

“不是啦，当然是野的好吃嘛！正好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箭术！”

天成这才满意地跟她进了山里。

两人的身手都非同凡人，一跃数米，他们自由、畅快地穿行在林间。

天成的箭术在他敏锐的视线和超凡的体能之下更精湛了，别说两只兔子，不过短短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收获满满，满载而归。

一回到家里，他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烧火做饭。

他的厨艺一向不差，再加上独居几十年，他做菜的手艺也是相当惊人。

短短时间，他就做了五个菜一个汤。

“来咯！”他开心地将第一道菜端到桌上。

雪儿探了探头，第一道是红烧兔子，鲜艳的红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天成将筷子递到她手里：“快先尝尝看，菜马上到齐！”

雪儿点点头，她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味道使她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紧接着第二道菜端上来，是烤的整只兔子。

第三道野鸡烧蘑菇，第四道、第五道都端上来后，天成却久久未到。

雪儿吃着菜，头也不断往卧室里探：“天成，你在干嘛呀？”

“你先吃，我马上就来。”

没过多久，天成才从卧室走了出来。

原来他剃了胡子，将披散着的头发束了起来，还换了一身棕色长衫。

这是巫衍上次给他送来的，他还从来没有穿过。

筷子上的兔子肉掉进碗里，雪儿才反应过来，偷偷抿嘴一笑。

天成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想以自己最好的样子见她。

等两人吃完饭，热水也烧好了，天成将另一件新衣服拿出来让她暂时换上，他还有新的布料，只是自己确实不会做衣裳。

夜色泛着动人的光。

收拾一番出来的雪儿，被天成抱到了院子里。

他们紧紧依偎着，都幸福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们重逢的重要日子，也是幸福开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