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黑衣早已无心恋战，在与佰雾的战斗中频频分心，胸口生生挨了佰雾几掌。

佰雾见状更是怒火中烧：“这个时候你还不用全力吗？等吃了你，我就杀了她，也免得你黄泉路上孤独！”

而她对面的黑衣不顾受伤的身体，飞身朝着刘聪心的位置而去，佰雾则迅速跟在他后面。

他重重落到地面，明明已经受了伤，却还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聪心！”

他哀婉而深情的眼睛紧盯着她，没有片刻移开，甚至没有注意到刘聪心脚下的汤婉以及周遭的形势变化。

刘聪心只是轻轻一眼，便知道他的伤势，但也只是微微皱眉。

这眉头的轻微变化也被蓝衫男子捕捉，时刻轻松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改变，他半眯着眼扫了扫黑衣身后的佰雾。

佰雾竟少见地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她咬咬牙，对着黑衣道：“你输了！”

背对着她的黑衣身子一颤，苦笑着点头，“我知道，给我一点时间！”

在一众人的目光下，黑衣毫无顾忌表达自己的爱意：“聪心，你……”

不等他说完，佰雾就在在蓝衫男子愠怒中带着威胁的目光，头一次向世人展示了她锋利的爪子。

“小心！”楚成溪用尽全力喊出这两个字，可依旧来不及了。

在他心里，黑衣实在算不得一个坏家伙。

一爪过膛，她尖利的爪子直接穿刺黑衣的胸膛！

他的脸上是停滞的柔情，眼里是冷漠的刘聪心。

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真的能下此狠手？

“异族就是异族！”李青松闷喝一声。

“你住嘴！”佰雾怒视着他：“我最讨厌你们将我们称为异族！”她抽出爪子，就将黑衣的心掏了出来。

黑衣本应如木偶般倒下，却被佰雾接住，她伸出尖利的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自己的妖丹。

“她想做什么？”杨子槐不明所以，朝着李青松问道。

然而似乎已经了然于心的李青松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作答。

蓝衫男子是最先知道她要干嘛的，他的神色也变得愈发阴郁，但为了不让身旁的刘聪心看出来他的异常，他只能袖手旁观。

只见佰雾施法将自己的妖丹与黑衣的心脏融为一体，就在他的心脏完美融合了她的妖丹时，纵然心脏还没有回到他体内，但他脸上的惨白也瞬间消失，慢慢恢复了红润。

细看之下，那颗在他体外的心脏与身体之间竟有无数牵连的紫色丝线。

她将他的心完好无损地放置回去，再耗尽最后的力量为他修复心口的伤，她虽为妖，可依旧为人母！

她的面容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老去，最后她将恢复了面色的黑衣轻轻放置在地上。

她最开始知道这种旁门左道的秘术之后，便不停游荡在人间，嫁了好些人，也生了好些孩子，都是生下来便夭折，无法长大成人，更别说在他成年时渡为半妖成就修为。

从一开始，她就未质疑过自己想要变强的决心！

从他的出生，她就满怀期待，可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有了母性。

为了逃避和摆脱这种母性，她最终选择不辞而别，让他从小失去了母亲的陪伴。

本以为做到了无情无义就可以百毒不侵，可最后将他接到身边传授修为时，她还是动摇了。

她那杀人不眨眼的恶毒被身为母亲的柔情化去。

其实想来，她若是真的想吃了黑衣来提升修为，又何必等那么久？

他的修为有所小成，她只会感到惶恐，但好在他的半妖之身虽然可以承载强大妖力，却好像有一道缺口，留不住那些妖力，只有一直蛰伏在邸渊，当然这也成为最好的借口……

等等，再等等，既是安慰自己，也是诓骗别人。

刘聪心早已经看破了一切，她看着一点一点变老的佰雾强撑着站起来。

初见时，白衣无尘如谪仙的她高傲冷漠，那惊世骇俗的眉目还历历在目，如今已是路都走不稳的垂垂老矣。

佰雾面带微笑，却又显得极其冷漠，她轻轻指向一旁的蓝衫男子：“无尘大人！您说的一切我都已经做到了，除了这个……”

她指的是吃掉黑衣增加自己的修为。

无尘？！李青松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那个百年前曾经差点毁了天门的异族？那个传说里强大到恐怖的存在！”

“它不是早就死了吗？”杨子槐颤抖着声音。

传闻中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不仅没死，还神采奕奕似少年。

“是你苦苦哀求我，要我助你修为，我也告诫过你！”蓝衫男子垂眼看他。

佰雾苦笑着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她也认了。

她靠近异族，“他是兽人！”又转向另一边：“她是精怪。”

随后指向自己：“而我是妖！”

“我们都来自不同的种族，有我们自己的特征！是你们！逐渐被这个世界淘汰的！自诩正派的人！将我们统统归为异族！”

她的这句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异族这个称呼！”

“非我人族，当之为异！”李青松中气十足，依旧正义凛然的模样。

“短浅！”越来越老的佰雾，声音也变得十分沙哑：“如若不是你们一心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何苦要不断变强！什么百年之约，互不侵扰！你们人族堂堂正正独行大道，却要我们鬼鬼祟祟夜里出行！”

“这是天道！”浑厚的声音依旧，李青松自有一套说辞：“你们修妖道，是邪！我们修仙道，是正！异族寿命高于人族，悟性却远不如人族，我们相互制衡，天道即为互恒之道。”

“胡说……”佰雾踉跄着朝着李青松走了两步：“你们选高山，我们选邸渊，难道就被你分了正邪？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修行所必要的，都是一样的灵气吗？”

看着李青松征住，佰雾终于支撑不住，坐到地上，但她却笑得十分得意。

她侧过头，用苍老疲惫的眼睛盯着那名蓝衫男子，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皆望向了他。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蓝衫男子身上时，黑衣睁开了双眼，他的醒来使得蓝衫男子躲过了众人怀疑的眼光。

黑衣坐了起来，他有点难以置信自己还活着，他摸了摸胸口，质疑着将手伸了进去，胸口竟然连一条疤痕也没有。

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

并且从前那种身体留不住力量的感觉再也没有了，他忽然看见佰雾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

裸露在外的皮肤皆皱皱巴巴，头发干枯雪白，披散在身上，而她正用自己从未见过的慈爱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尽管她现在的样子同原来有天壤之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母亲。

此时的黑衣，已经惊得说不出半个字。

联想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再看她现在的样子，尽管他还抱有怀疑，尽管不可置信，但他还是明白且接受了这发生的一切。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佰雾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