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寡恩

半夜时分，牧云离开神社本殿，出门送客的稻荷笑盈盈地用食指擦了擦嘴角。

雪姬面对某人的询问已经沉默了半晌。

“只是一个吻而已，既得到了枯藤罗的情报，也确认了对方是白藏主的幕后主使，这点代价很值得。”牧云主动挑明。

“你不如去献身好了，说不定还能让那家伙直接倒戈，两全其美，到时候我给你们递纸。”雪姬阴阳怪气道。

“说的什么胡话，她派人暗杀我，当然只有生死放对这一种结局。”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神主在神社有加持啊，再说了附近还有那么多属妖。”

“啧啧，继续狡辩。”

“实话罢了，咱们的先手优势只有一次，顶尖大妖对现在的我来说，打赢的几率不小，想要成功杀掉极难，前提还得是没有外在影响。”

千本鸟居旁边，牧之原森见牧云出来，上前说道：“大家主，父亲来电，迎接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神社外此刻多出一辆分家派来的专车。

“那就回去吧。”

牧之原森其实有些好奇大家主访问稻荷神社的目的，但这不是他能问的事情。

两人上车，雪姬没出来，她现在心情很糟糕。

专车走的是朱雀大道，先斗町小街比较狭窄，只适合步行游玩，透过车窗，能在建筑的间隙中远远瞥见鸭川。

鸭川的河滩是着名的处刑地，诞生过名叫刑怨徒的妖怪，它擅长割下人的头颅，尤其憎恨古代的行刑人。

专车在分家宅邸门口停下，两人下车，回都过来迎接。

晚宴场地设置在水榭台，这是流经府邸的一条鸭川支流，亭檐外雨丝飘落，将远处的京都灯火渲染模糊。

牧云坐在正首，雪姬坐在他左侧后半个身位的地方，虽然她不想出来，但有些菜需要女侍处理，牧之原回都不会忽视细节，服侍的肯定会是各种漂亮的小姑娘。

回都坐在下方右首，旁边是牧之原森，这是年轻人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离父亲这么近，不过以前渴求的东西，他如今已经不在乎了。

水榭台中间，分家畜养的艺伎正在表演，平常的时候，她们会以艺人之类的身份出道，总体来说，这项投入算是小赚，不过她们的主要作用是在关键场合热闹气氛。

牧云对这种惨白的妆容无感，但也不至于厌恶，大概是古代生活条件对女子容貌的伤害，以至于对“白”有着近乎怪异的追求，否则他觉得正常人都应该能分辨出美丑。

歌伎舞结束，牧之原回都笑着问道：“大家主，您觉得这场表演怎么样。”

牧云如实回答，“一般。”

牧之原回都起身敬酒，“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大家主恕罪。”

两人举杯饮尽，他也知道歌伎舞其实不怎么样，但这是一个敬酒的机会，况且算是这边宴会的常规曲目。

就在这时，分支的第四家臣说道：“既然艺伎们登不上台面，那能否请雪女小姐舞上一曲，雪女小姐的容貌自然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他说话时脸上满是恭敬，仿佛诚心之言，但眼神中却带着决然。

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回都手中的酒杯掉落碎裂，旁边，牧之原森更是脸色煞白。

这位家臣在牧之原森得到召见之后果断借机选择了投靠，现在他代表的不仅是自己。

话音落地后的下一秒，一柄藤蔓长矛正中他的眉心，将其直接钉在水榭台上，家臣顷刻间死亡。

“单纯的蠢，还是子害父，亦或是手足相残。”

面对牧云的询问，无人敢回答。

以现在大家主的威势，宴会上出这么大纰漏，为了保全利益，分支家主提前退位是最好的选择，正好下一任继承人已经确定。

“禀告大家主，这位家臣在宴会开始前投靠了我，但是属下敢用性命担保，此事并非是我授意。”牧之原森离开座位跪地说道。

这件事经不起推查，可无论如何，牧之原森都有借大家主为刀的嫌疑，只要真正的主使没有确定，牧云就没法再信任他，之前稳固的继承人之位自然作废。

“伱知情否。”牧云简单问道。

有意纵容和完全不知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属下不知。”牧之原森坚定地回答。

牧云转头看向雪姬，对方点点头，轻声道：“都是实话。”

“回都，你知情否。”

“大家主，我完全不知道。”

牧之原回都战战兢兢地回答。

“实话。”雪姬说道。

牧云再看向回都的长子，还是近似的问答，这种稍显异常的举动，让在场大部分人都猜到了大家主的式神有确定话语真假的能力，而这也是他想看到的，毕竟治未病比事后驱除病灶的代价要小。

次子已经快要拿不稳碗筷，牧云朝他问道：“你呢，牧之原实鹿，知情否。”

牧之原实鹿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他真没想到大家主的式神还有这么犯规的能力，正常情况下，一时半会肯定是抓不到他的，等大家主办完事情返回京都，一切都好操作，牧之原森注定失去信任。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某人不需要那么充足的证据。

牧之原回都刚想开口，就被牧云打断。

“回都，按照常理，我应该接受你的补救，但有些事情不一样，今日，他得死。”

现在已经是子时三刻，也就是说，十五分钟之内，牧之原实鹿需要变成一具尸体。

牧之原回都眼睛泛起血丝，颤抖着问：“大家主，禁足实鹿一生不够吗?”

牧云冷漠地摇头，“牧之原大家主可以答应，可此刻和你说话的牧之原云，你可以拒绝，也可以憎恨我。”

本质上，这是他成为大家主后第一次面对来自内部的试探，就算只退半步，未来也会有接踵而至的麻烦。

一行血迹从嘴角流下，正当牧之原回都犹豫不决时，他曾经最不喜爱的子嗣，牧之原森已经走到兄长身前，将餐刀送进其脖颈。

“你不想父亲带着全家死吧。”

因为这句话牧之原实鹿完全放弃了抵抗。

牧之原回都露出极为勉强苍白的笑容：“大家主，我决定卸下担子交给森。”

“可以。”

“您可真是……刻薄寡恩。”

他唯一能做出来的抗议就是这句略显放肆的言语。

“谢谢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