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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王妃带球跑路了

作者:夏听蝉 | 分类: | 字数:32.8万

第165章 完结

书名:替身王妃带球跑路了 作者:夏听蝉 字数:4980 更新时间:2024-10-25 04:18:40

周瑾寒捧着手中的信,弯下腰低低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他哑声道了一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其实根本没有意义……什么‘迫害幼弟弑君篡位’,什么‘冤枉良臣草菅人命’,什么‘违背天道人伦’,原来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测而已……原来我拼命想要维护的人,拼命想要换他们死后清白的人,从来就不清白……”

“只有我蠢,蠢得,竟然坚信不疑了这么多年……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周瑾寒蓦地狂笑起来。

笑得泪流满面。

直到他再坚持不住,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刘之舟已经走了,像是他的任务已了尘缘已尽,与眼前这个深受打击的人再无瓜葛,他终于可以飘然去修他的大道。

只有周瑾寒留在原地,得知真相之后,深觉自己这一辈子都活得如同一个傻子。

他握着手中的信捂着自己的额头,白发覆着脊背,整个高大的身影都缩了起来,如同一座大厦将倾,也如同一座雄山崩塌。

穆清葭站得远远地看着他。

周瑾寒的悲伤那么浓,浓得空气中都好像已经填满了,让她呼吸间,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正在被切割一样疼痛起来。

穆清葭在原地踟蹰了很久,最终还是抬了步,走到周瑾寒身边递给了他一块手帕。

周瑾寒没有抬头,紧紧地合着眼,眼泪濡湿了他纤长的眼睫。

穆清葭从来没有看见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过。

从来没有。

“葭儿,你知道吗?”周瑾寒说道,“我从前怨恨过我父皇。我怨恨他为何不等我见他最后一面就猝然长逝,也怨恨他临到最后,将一切人和事都安排好了,却唯独对我,他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一句叮嘱都没有留给我。”

“我怨恨他让我在错失了与母亲见的最后一面后,又错过了与父亲见的最后一面……明明,明明那个时候我已经拼命地赶回去了,他明明知道那条宫道很长,他为什么不多等我一会儿,为什么要让我失去他……”

“可是葭儿——”周瑾寒拉住了穆清葭的手,连着她递过去的帕子一起,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原来父皇他是惦记我的,他始终都惦记着我……原来他不是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反而,他决定将他最放心不下的江山社稷交到我手里……”

穆清葭有些动容。

她张了张口,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劝解的话,周瑾寒已经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

他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在了她的身前,抑制不住的压抑的痛哭声沉闷地传出来。

“父皇他那么信任我,他当时……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他是不是在弥留之际一直都等着我去见他?可我又做了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去得那么晚,我为什么明知父皇已病入膏肓却不侍奉在他身边?我怎么可以怀疑……父皇他从不爱我?”

“他分明——分明将他最珍视的东西留给了我。葭儿,父皇他得有多信任我,才会想着要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托付给我啊?”周瑾寒抓紧了穆清葭背后的衣料,自责地啜泣道,“而我这些年到底又在做什么?我竟然会想着,要为了逝去的那些人,推万民于水火?”

“葭儿……我竟然真的想过什么都不在乎了,以大邺江山做赌注,来换我自己的一场痛快……”

“我对不起父皇,我对不起他……”

穆清葭的眼眶随着周瑾寒痛哭的话而红了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到底没有按照心里的恶念真的舍弃江山百姓啊……

他哪怕到了此刻,哪怕得知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都是怎样被夺走的,哪怕直面了血淋淋的真相,哪怕多年的执念与信仰皆崩塌,他所在意的也是他对先帝、对大邺的亏欠,而不是他个人命运有多悲惨。

周瑾寒,他明明该是大邺真正的君主啊!可因为那些人的私念,他却在牢笼一样的地方被囚禁了十年,他磨去了他身上所有璀璨的光华,成为了替那些夺走了他荣耀的人报仇的恶鬼。

他这些年何曾有一日为他自己活过呢?

他这一路走得那么累,天上看着的那些人可曾感到一丝懊悔与愧疚?

是他们将这世上最耀眼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盘桓人间的恶魔啊!

穆清葭伸手搂住了周瑾寒。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可她却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因为她忽然发现,其实周瑾寒的这一生,真的鲜有人真正爱过他。

他似乎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穆清葭和周瑾寒就这样在迟暮的薄晕里拥抱了很久很久,就好像是两只孤独寂寞的小兽在互相取暖慰藉一样,各自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秋色凋零,他们也满身都是凄凉。

后来周瑾寒终究没有再逼着司空鹤要盖了玉玺的《罪己诏》,他就像是突然想通了,连东宫里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都撤去了。

第165章 完结

小太子周若瑜在某一日清晨独自驾着一辆小车回了宫。

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周瑾寒外祖父刘老大人从前的府宅里,周瑾寒没有派多少人看守他,是他自己没有想通,所以一直都不愿意出来。

他在刘宅里翻到了许多周瑾寒小时候留下的痕迹,翻到了一些字迹歪斜的信和涂鸦似的画,里面记录过很久很久之前,他与周瑾淮这些兄弟之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周若瑜也在这些点滴里看到了他父皇周瑾淮与现在截然相反的那一面。

原来年轻时候的他的父皇也是个疼爱幼弟的好兄长,是个会为了父母的健康不惜在外奔波两年寻求良药的好儿子。他从前虽有城府,却豁达疏朗,周瑾寒最依赖的人便是他。

周若瑜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父皇周瑾淮竟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满心算计和猜忌,不惜众叛亲离也要守住自己身下皇位、手中权力的疯子呢?

而他同时也惶恐,会不会有一日等到他到了他父皇的那个高度,他也终究要步了他父皇的下场?

周若瑜就这样带着满心的迷茫在刘宅里头住了很久。

他希望能找出更多的证据来拼凑出他的父皇一步步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他试图找出一条出路来。

只是很可惜,一直等到守着他的那些守卫敲开了他的门,告诉他可以回宫了,他也没有再找到蛛丝马迹来。

周瑾寒从京城消失了。

留下了他金碧辉煌的王府和所有的护卫与府兵,只带走了一个凌辰。

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那张《罪己诏》上写着的冤屈后来仍旧被洗刷了。

是在周瑾淮死后,新帝登基,从小太子成为了小皇帝的周若瑜委托给长公主周若白办的事。

周若瑜将周瑾淮的罪孽背到了自己身上,也在他的赤子之心没有全被皇权熏黑,还存有几分悲悯的时候,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去到曜王府的那个下午,他被周瑾寒架在肩头的那个感觉。

和煦的风吹过他的脸颊,他被稳稳地托举到很高,让他能够看得很远。

那是周若瑜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有父亲的滋味。

恐怕他往后将要走那条登高的路,再也不会有那样安稳坚实,可以让他放心奔跑的时候了。

身为国师的司空鹤在周若白重查旧案的这期间受到了牵连,被街头巷尾地讨论了好几个月,纯白的云袍上也染了无法洗去的污点。

可他不在乎。

他从来都是不在乎的。

他这一生何曾有过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呢?

周若瑜登基之后同从前一样事事都仰赖于他,也依旧恭恭敬敬地称呼他“齐修先生”。他在朝堂上依然只手能遮天,翻手云覆手雨,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只不过如今的权臣只有他一个了。

没有了政敌,他终于可以一心去构建他心中的那个开明的强大的世界了。

即便司空鹤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却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想要开创一个盛世的目的,没有人会怀疑他最终所为的都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几千年后的百姓,为了能终有一天人人平等自由,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只是慢慢的,京中所有人都开始察觉,国师大人他可真是孤独啊。

孤独地守着钦天殿,孤独地遥坐在云端,孤独地望天,也孤独地往前行。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同伴,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理解他。

他从前甚至往后,无亲人家眷,也无挚友故交,茕茕而来,踽踽而去,可能连史书上都很难记清他这一生是否有过快乐,抑或是否有过遗憾。

他很少再离开牢笼一般的钦天殿了。

燃着清苦的松香,连玉案上的那个木匣子里残破的那块沾血的东主司令牌都被熏得留下了味道。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不将这块无用的令牌丢掉,正如也没有人知道为何后来新上任的东主司不再叫做“沐苍”。

连敬玄都不知道。

只在很久之后的后来,在大殿里打扫的那个少使不小心碰掉了司空鹤桌案上的那个木匣,看到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去捡,看到除了那块残破的令牌之外还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七个字,是司空鹤的笔迹:

「当时只道是寻常……」

黄沙远隔万里,梦沉书远无音信。

在周瑾寒消失的两年后,遭遇狼族突袭的西北大营里出现了两个策马而来的身影。

皆穿着漆黑的劲衣,身材高大的那个戴了半副银狐面具,娇小那个戴了整副银白的鬼面具。

两人如同鬼魅一般加入这场厮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了狼族阵营,生擒了狼族首领。

驻守西北的主将原本也出身火凤军,跟着周若白南征北战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有这等身手这等杀伤力。

她本来想要留下人来多问上几句的,但在他们战胜之后才慢悠悠过来的那辆马车里钻出了一个人,留了两撇不正经的胡子,自称是名游方医者,拉着她就开始给她备药,还让她按照自己的方子更改西北大营整体的饮食,说得她都没来得及顾上那对救命恩人。

等她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从马车里跳下来的小童朝他们奔去,一左一右牵住了他们两人的手,走向了大漠中的那轮金红的落日。

赶马车的那个长了一张笑脸的年轻人驱了马,游方医者被车窗里探出脑袋来的那个少年招手唤了一声后便匆匆跑上去,重新钻进了马车后,一行人便如来时一样安静地消失了。

像是游历人间的散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是后来西北大营里才传开,原来不仅仅是他们西北,还有南部、北境、西南、东北,每一个地方都出现过这行无名人士的身影。

哪里有灾祸,哪里就有他们的存在,仿佛他们便是为了大邺国境的安稳而生的一般。

再后来,还是身在北境戚家军中的一名王姓将军在酒后说漏了嘴,说这两个厉害到不行的面具人才不是什么神仙,只是远离了朝堂纷争,从此只想闲云野鹤过逍遥日子的一对“懒夫妻”罢了。

众人不信。

哪个只想闲云野鹤乐逍遥的世外高人会净往动荡危险的地方跑?他们分明就是心系家国百姓的高义侠客!

事迹传得广了,戏折子里唱什么的都有。

穆清葭和周瑾寒是无所谓了。

反正他们歌颂的是“神仙眷侣”和“绝世双侠”,跟他们这浪迹天涯的一家子有什么关系?

从西北大营离开后,周瑾寒笑着问穆清葭:“穆将军,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他至今还没被允许称呼对方“娘子”,甚至连一声“葭儿”都不能叫了,讨价还价了很久,最终才定了一个“穆将军”。

很客气,很疏离,很冷漠,很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穆清葭说她还没有原谅他。

周瑾寒问为什么。

然后穆清葭睨过来一眼,说因为人长了嘴是用来说话解释的,而不是用来当哑巴平添误会的。

明明当初他们可以坐下来敞开了讲,可偏偏他要自以为是地安排下那一切;明明他们可以携手对付外敌,可他偏偏要将她往外推,无所顾忌地伤害她。

别忘了他还往她心口刺了一剑呢!在这一剑还回去之前,在她身心的伤没痊愈之前,他休想得到原谅。

周瑾寒百口莫辩。确实是他不对,他理亏。

于是从前呼风唤雨权倾朝野的曜王殿下只能颠颠地追在穆清葭后面,隔三差五求她赶紧往自己胸口捅上一剑,让他早点解脱。

穆清葭:做梦。

穆旷坐在周瑾寒身前,抱着银蛟的脖子,听着自家老爹语调中的讨好听得咯咯笑。

果然他们家里最厉害的人还是娘亲!

得了周瑾寒的问,穆清葭一时没回答。

她也还没想好。

“南部是王爷你想去的,东北是楚神医想去的,北境是菁儿定的,西南是旷儿想回去的,还有西北,是我决定去看看的。”穆清葭转过头,“凌辰呢?想去哪里瞧瞧吗?咱们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很多的地方。”

楚云遏也问:“罗与的家乡在梦州,凌辰你呢?你又是哪里出生的?”

凌辰赶着车,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儿时的回忆。

许久,他温声回答道:“若是可以,我想去一趟江南。”

“江南好啊!安逸,闲适,风景如画!正好,咱们现在往江南而去,到达的时候正是春天。江南的春色,美不胜收啊……”

楚云遏感慨着,想想都觉得很美。

周瑾寒定了:“那便去江南吧。”

穆清葭也点头,往前驱了马:“好,如今四境安稳,我们就去江南待上一段时间吧。”

“驾!”

长河落日,看过了大漠孤烟的壮丽,也该感受一下小桥流水的幽清。

最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人生虽有遗憾。

但山河安稳,爱人常在,如此便是最圆满的结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