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三十二年，伊犁河畔。

十余匹快马从草原上奔驰而过，策马在最前的则是一对少年男女。

策马的少年身材高大，一身黑衣武士打扮，面容英挺，鼻梁高挑，便还是偏向汉家男儿的长相。

他双手松开缰绳，一边策马一边张弓，“嗖”地一箭射中了远处奔逃的兔子。

身穿蒙元衣服的少女却已从他身边驰骋而过，嘴里喊道：“我想要更强大的猎物。”

“娜哈尔。”徐达连忙喊她，道：“已经太远了，回去吧。”

“不回。”娜哈尔回过头，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手腕上的银铃晃动，“有本事你追上我。”

少女乃是蒙元左贤王的女儿，如今在这伊犁也是贵族女郡主，而徐达则是贞元三十年的武举状元，被派遣到了云中道这里，成为了一个将军，能带兵两万的武职官职。

“吁。”

徐达终于拉住了娜哈尔胯下马匹的缰绳，道：“我们不能再跑了。”

“那好吧。”

娜哈尔在马鞍上一撑，很灵巧地便跃下了马匹，捋着头发，笑道：“有你这位武状元在身边，就算是狼来了，我也不怕。”

徐达无奈，牵着马跟在她身边，道：“那也不能胡闹，真要是遇上了狼群，我就算是箭术再高，也不可能应对狼群，更何况，还有你在身边。”

娜哈尔“哼”了一声，在河边坐下，向他招了招手。

“坐一会吧。”

徐达不由长吐一口气，在娜哈尔的身边坐下，伸了个懒腰，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当初，他还以为云中道会是一个黄土漫天、一望无际的戈壁。

谁能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处丰茂的草原。

他坐了一会，仰面躺下，看着蓝蓝的天，喃喃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

娜哈尔在他身边躺下，侧身看着他的脸庞，轻声问道：“你能再说说大乾长安吗？”

“你一直在关内，如今到了这里，见到了这一望无际的草原，自然是觉得新奇。”

“可是我从小就出生在这里，见到的就是这草原山川，倒是很想去京师长安，看一次花灯。”

徐达双眼看着蓝蓝的天空，思绪却回到了京师长安。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也是监国太子在邸报上面所言，有人的地方，才有世界。

西北茫茫戈壁有什么？

只有牛羊、野兔、狼、鹰，还有牧羊人。

其实伊犁这个地方，已经成为了蒙元最后的一片牧场了。

为何要在这里建造一座牧场。

也是因为大乾的使团从西洲那边拉回来了奶牛，那种黑白相间的牛。

它们的产奶量非常大。

监国太子见之，如获至宝。

让人放到了陇右道的牧场，今年又让魏元忠在伊犁这个地方圈出来一座牧场，专门放养这种牛。

然后要取奶。

用监国太子殿下的话来说，经过煮沸之后的牛奶，可以让人身强体壮。

如今大乾已经不再为温饱发愁，那就应该过得更好。

徐达出关之后。

才发现，京师才是那个能够让人向往，让人永远也忘不了的都城。

它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家。

回想着自己参加武举时候的时光，眼神都有一些迷离了。

他开始讲述自己武举的故事，讲述在长安的见闻。

娜哈尔安静地听着。

直到，徐达讲完之后，扭头才发现娜哈尔抱着他的手臂，已经睡着了。

……

“原本，喝牛奶应该是蒙元人喜欢的饮食，如今，太子殿下却推广到了大乾南北。”

“老夫担心，我们教化蒙元不成，反倒是有可能胡化。”

魏元忠却摇了摇头，道：“何谓胡化？”

老者不知从何说起，道：“像是手抓饭、奶茶、和牛奶，这些原本并非是中原汉人所习惯的吃法。”

魏元忠笑道：“人在出生之后，便要喝人奶才能慢慢长大，最后断奶之际，也要先慢慢地熟悉五谷杂粮。”

“可你也见到，吃五谷杂粮的人，和天天吃肉喝奶的人的体质差距。”

“太子殿下之意，可不是什么要用蒙元的吃法，而是要让天下百姓可以身强体壮，可以增强体魄，可以减少疾病，可以延年益寿。”

“这等利国利民之事，为何就和胡化有了干系呢？”

“宣抚使知晓老夫在说什么。”

魏元忠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太子殿下从未走错过一步。”

“蒙汉已经是一家亲，什么胡化、汉化，都已经不存在了。”

“太子殿下有言，也要遵循当地人的风俗礼仪，牛奶……是为了让大乾百姓增强体质、延年益寿，这是好事，就应该坚持，应该推广。”

“你只盯着殿下一人，于是觉得喝牛奶是胡化，穿蒙古服、说蒙古话是胡化。但记住，改变一个人的行为很快，难的是改变四海八方，教化万民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那么快。如今我们在西域种土豆，他们在燕北种玉米，一年才能播几次种子？但种子既然种下去了，早晚有发芽的一日。”

老者若有所思。

魏元忠拍了拍他的肩，最后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是殿下经常所说的一句话。”

“我们已经可以看出来，这条路走对了，为何还要墨守成规，明明是对的路不走，偏要止步不前呢？”

老者没有再说什么。

魏元忠轻轻地摇了摇头，离开了雅间。

这里是伊犁城。

正在建设之中。

就因为这里有一处丰茂的草原。

更因为这里养着几十头奶牛，以后将会越来越多。

然后这些牛奶经过了煮沸，装在密封比较好的木桶里面封存起来，以马车运送到云中郡、哈林城，再从这两个地方到达关内，最终到达京师。

京师鄠县的工厂，会进行二次加工，装在玻璃瓶子之中，用木塞塞好。

就可以放在店铺里面售卖。

牛奶加了一点儿糖之后，味道也就好了一些。

若是加一些果汁，就更好喝了。

监国太子说过，以后要让人人都可以喝到牛奶。

现在是售卖，用钱来养着草原的牧场，让奶牛配种，慢慢地养出来更多的奶牛。

以后，就会有朝廷出钱购买，然后会给大乾的州学院配送，让学子们先喝到牛奶。

在以后，就是县学院，一步一步推广开来。

魏元忠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实验，毕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也是监国太子的经典之言。

他喝了一个月。

发现自己确实强壮了不少，在这西北之地，原本因为天寒地冻，身体远远不如以前。

可现在坚持喝了一个多月的牛奶，发现精气神好了不少。

甚至是连银发都变黑了一些。

“快快长大吧。”

“长大了，就能多一桶牛奶了。”

魏元忠看着黑白相间的奶牛，双眼闪现着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