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九这一天的涿州，一夜之间，乾燕双方在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局部战场内总计投入了超过二十万兵力，并通过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正面作战，分出胜负。

结果是大乾燕云十六骑大胜，北燕正白旗、正红旗两旗十几万余兵力大败。

虽说很难在短时间内点验清楚具体的战果，但按照原本的大略数字来看，北燕两旗兵马直接战死、崩溃后被追杀屠戮、逃亡中自相践踏，累计死亡者最少达十万。

实际上可能更多，因为那条渐渐凝固的壕沟里，尸首根本拖不干净；而被俘虏者，包括大量伤员，更是逼近五万。

多尔衮的正白旗、多铎的镶白旗、代善的正红旗，一共有着二十万之众。

多尔衮带来的十万兵力，代善和多铎在退守保定关之后，还剩下七八万，再加上涿州原本的兵力，差不多是二十万。

十三万人马埋伏在了大营的后方，本来是要设置陷阱，让大乾中军顾头不顾尾的时候，扑上去，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但是没有想到，被白起的燕云十六骑给围杀。

剩下来的七万余兵力，还要守城，还有代善留下的亲卫、多尔衮、多铎留下来的亲卫，以及涿州城原本的守备等。

而损失最大的便是那涿州城外的那十三万余兵力，也是正白旗、正红旗的精锐大军了。

与此同时，萧政的燕云十六骑伤亡其实也很严重，战死、失踪者不下三万，重伤者不下一万，其余伤病减员更是直接三四万余。

平心而论，这个伤亡数字放在寻常早就直接引得全军士气崩溃了，但当此大胜之机，双方胜负对比如此强烈，士气反而振奋。

拥有着这样全面的大胜的结果，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多尔衮的阴谋，白起的将计就计。

燕云十六骑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已经知道了一些重要的布置，然后多尔衮这边，算得上是被将计就计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十几万大军扑上去，结果在黑夜之中被燕云十六骑给围杀了。

再怎么强大的雄师，在遇上这样的情况下，也是一样慌乱、军心不稳。

暗夜将明。

海上升朝阳。

涿州这边已久是乌云遮天。

因为十几万只火把烧了一夜，战火照亮了整个涿州城外的战场。

还有尘烟等等，都没能完全散去。

阴沉的天空之下。

乌鸦呱呱呱地叫着。

白起就坐在那北城门的城楼上，望着燕京的方向。

章邯追击北燕主帅已经回来了。

追击的路上，斩获了四千余北燕旗兵。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那正红旗的旗主代善，至于死在战场上的正白旗旗主，其面貌早就被马蹄踏的面目全非了，所以也无法辨认，直接就算是斩获了。

除此之外，战场的清扫工作，也要立即执行，尸体放在那里一天，就可能散发出来恶臭了。

还有就是涿州城内的北燕百姓，也要得到安抚。

萧政见识到了萧奕对安西都护府的党项人治理之后，也学着他的手段，开始对北燕的百姓施以仁政。

愿意离开苦寒之地的，江南水乡热烈欢迎。

就算是不习惯江南水乡，也有着河北道的广袤土地，也能安置他们。

不愿意离开的人，也会就地安置。

然后就是分派了官员，利用军队的威严，开始在地方上进行了大力整治。

这一切，其实已经从保定关向着涿州方向推进。

萧政也确实在后方忙着运送物资到涿州，他相信白起一定会拿下涿州。

就算是伤亡惨重，就算是惨胜，涿州也一定要被拿到手。

因为涿州拿到手，就是敲开了北燕的大门。

兵围燕京城，涿州就是他们的大后方，就是他们辎重的存放地，就是他们的后勤保障之地。

这还没完，随着天色大亮，整个在野的大乾燕云十六骑也都慢慢地回到了涿州，参与到守卫涿州、安抚民心、震慑宵小的任务之中。

非只如此，他们还要忙着收拾北燕大军的大营，以及自己的后军大营。

毕竟，过不了多久，燕王殿下就会带着大军赶过来，到时候肯定要安置。

有了现成的营帐，也就不必要花时间去安营扎寨了。

……

“什么？！”

当代善狼狈地逃到了燕京城外，向守城将士做了通报。

守城将士也立即跑去皇宫，向一夜未眠的慕容胤禀报了涿州的情况之后，他直接惊坐而起。

慕容胤是真的没有想到北燕会输的这么快，也没有想到，多尔衮会战死沙场。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虽说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事情发生了，心中的落差还是非常大。

以至于，当代善进入了皇宫，灰头土脸地跪在那里，慕容胤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的莽古尔泰看不下去了，急切地问道：“和硕睿亲王真的战死了？”

“我亲眼所见，他带着亲卫出城，想要营救正白旗将士们，杀入了乱军之中。”代善惭愧低头，明显心中很是愧疚。

莽古尔泰直接呆愣着坐下，房间中的其他人大多数也是失望之态，只有寥寥几人稍显复杂之色。

慕容胤终究是回过神来，竟然是红着眼，隐隐有一些泪花，悲痛道：“痛惜，十四弟勇猛无敌，乃是北燕军神，朕定要为他报仇雪恨，为那战死的十三万余将士们报仇！”

随着慕容胤回过神来，开始发话，堂中便复又嘈杂起来……很显然，这时候了，什么求和派、退守派、主战派都冒头了。

各有各的说法。

“能不能派遣使臣去向萧政求和？”

“他和那太子萧奕必有一战，我们完全可以说服他，臣服于他，帮助他打败那太子萧奕。”

“如此一来，也能免于战火啊！”

——

“你就那么确定，萧政会同意我们的求和？”

“太子萧奕对上那蒙元铁骑，完全就是压着打，三战三胜，还杀死了蒙哥，如今更是兵围哈林，马上，蒙元最后的铁骑也将会被屠戮。”

“萧政若是愿意接受我们的臣服，何必还要浪费兵力，攻打涿州？”

“为何不在涿州一战胜利之后，派遣使臣来说服我们臣服？”

“明显是他和那太子萧奕有了什么约定，共同灭亡蒙元和北燕。”

——

“要我说，最好还是退到赫图阿拉，在那里，天寒地冻，乾贼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哪里能忍受的了那般寒冷，到时候，他们的战斗力肯定大受影响，我们可以依靠这一点，还有熟悉的地形，对他们形成有效打击！”

“涿州一战，就能看出来，陆战的话，我们的八旗骑兵和那燕云十六骑的骑兵不相上下，甚至是可能还打不过。”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死守燕京城，是何道理？”

“只要是人还在，就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

“求和是不可能的，大燕当年就遭受了乾贼的羞辱，如今却还要忍受一次，那我们这些年来的努力算得上什么？自取其辱不成？还有退到赫图阿拉，你这就是孬种，乾贼要亡大燕，你退到北海，又有何用？不如死战到底！”

“那萧政还要和萧奕打一场，我们只要是拖住萧政，等到萧奕打败了蒙元，肯定会回过来，到这里再打一场。”

“我们正蓝旗，从来不怕流血和死亡！”

——

“你们正蓝旗的人是不怕死，可百姓们就不怕死了吗？”

“大家都战死了，百姓们怎么办，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人怎么办？”

“被乾贼欺辱？”

“成为乾贼的奴隶，或者是男的杀完，留下一些老弱病残，百年之后，谁还知道燕人呢？”

——

且说，慕容胤一直冷眼旁观，早已经看的清楚。

这些人议论纷纷，无外乎就是局势大坏，守是不能守的，逃也是不好逃的，所以进退两难，几乎被算逼到墙角。

所以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往日里，一个一个毕恭毕敬，都说自己乃是忠臣，都对大燕忠心耿耿，誓死与大燕共存亡。

可真的到了共存亡的时候，他们一个一个却又立即变换了口气，改变了决心，忘记了当初的誓言。

不过话说回来，慕容胤他自己在得知涿州打败，二十万兵马，只回来了三四万，十几万兵马直接战死，几乎是全灭，而正白旗旗主多尔衮、镶白旗旗主多铎两兄弟战死的消息，也是一样，几乎存了想要退的心思。

而这时候，他要做的只能是安抚、收拢人心。

人心不齐，何以守住皇城？

没错，到了这时候，慕容胤依然想要死守皇城。

不甘心。

当真是不甘心。

堂堂大燕，虽然一败涂地，可脸还是要的，他慕容胤不能接手了大燕国主之位，结果却把大燕国祚给弄丢了。

这还怎么去见先皇，怎么见太祖？

且不说，慕容胤当初还有着那么大的野心，还想着鲸吞天下呢。

争吵到了最后，其实大家也都感觉到，还是要看坐在那宝座上的大燕国主慕容胤。

“朕只想问问大家，太祖当年何等骁勇，八旗子弟当真就不能守住国祚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