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现实告诉我们, 没有一个事情会结束得彻底，会对日后的生活没有一点点影响，比如说此刻。

于修可已经被警方逮捕, 时溪的人气依然在稳步上升, 黎昕即将安心地走进考场, 如此看来, 似乎我的人生也应该进入一个很美好的境界。

然而, 事实却并非如此。

三分钟前，我满怀信心地打电话给阿丰，三分钟后, 我茫然地坐在公园的长椅里。

阿丰在电话里说：

“对不起小攸，你的活动现在都被公司终止了, 不过, 这件事并非是公司所为, 实在是……”他难得地语滞，久而, 像是纠结好了措辞，他才继续说，“这几日，没有节目邀请，也没有剧本可以接……”

隔了好久, 我只能问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你去问柯总吧。”阿丰作势想要挂掉。

我急忙喊住：“等一下！”

“啊, 还有什么事么？”

“阿丰, 我……我不明白,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阿丰叹了口气，“我点到为止, 小攸，你自己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唉……就说这么多了……”

说完，阿丰就挂了电话。

得罪什么人？

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地从耳边垂下来，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既然提到了这个，我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黎戴铭。

我不能确定就是他，而且，因为黎昕的那件事，我也不想去找他。此时此刻，愤怒，悲伤，自怨自艾都没有用，最迫切的现实，就是要赶紧找一个可以解决这件事的人。就像阿丰说的，我要去找柯岳。

开着车往公司去，一边开车我一边想，到了现在为止，我也该好好正视柯岳这个人了。要承认的是，他帮过我很多，有许多次难关都是他帮我渡过的，基于这一点，我该感激他。第二，他是我的上司，是公司的总裁，我必须尊重他。可是，第三点，他曾经，或许只是曾经罢了，他对我有过不恰当的欲望，所以每次面对他，我心里都难免会有些紧张。

说一句没有良心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总是想尽力减少跟他见面的次数。

可是这一次，却不得不了。

有三个月没有回到公司了，今天回去，在路上见到熟识的同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熟门熟路地走到柯岳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站在门口，抬起手象征性地敲了敲。

看柯岳的样子，与其说是我去找他，倒不如说他是早就等着我了。

“坐。”他对着办公室一边的沙发扬了扬下巴。

我走到他办公桌的前面，双手撑着桌面，说：“柯总，我就不坐了，我知道现在有人是在找我麻烦，就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

柯岳看着我，双手交握撑在下巴处，浅浅一笑：“你真的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

他点了下头，身子往后一退，拉开中间的抽屉，抽出几张纸出来，往桌上一摊，说：“苏攸，公司决定，跟你解约。”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加上直接蹦出来的几个字在脑海里不停地跳来跳去：我下岗了？

那时还好扶住了柯岳的办公桌，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大丢面子的站不稳。三年而已，我进入公司不过三年，进入演艺圈不过两年不到，只发过一张专辑，演过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现在，就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这是我今天第二次问。

“我也不妨直白一点跟你说，”柯岳站了起来，将手中那支钢笔的笔帽盖上，“黎戴铭为什么常用我们公司的演员，因为，他持有莱特公司的大量股份，是公司持股量第二的股东。他虽然并未要求公司与你解约，只不过我认为，都到这个地步，解约对你有益无害。”

冷静了片刻，我问：“我可以拒绝解约么？”

“与导演关系闹僵的演员，在娱乐圈不会有好下场，这个你不懂么？”柯岳皱着眉问我，似乎是对我的行为很不理解。

我摇头：“我不懂，我也想看看，是怎样一个没有好下场法。”

“苏攸！”柯岳怒不可遏地拍了桌子，“与你解约，这是公司上下一致的要求。”

“我不接受，”我坚持，并且说，“解约的话，你们也是要付500万违约金的！”

“这个我早就考虑到了，违约金照付，这点你不用担心。”

“我拒绝签字。”我站直了身子，直视着他。

彼此之间僵持了很久，柯岳坚持要解约，我坚持不肯解约，我知道柯岳这次咄咄逼人的理由，也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在他看来，叫做不识好歹。

可是，我不甘心。

第一次如此固执地不想再被动，不想命运操控在别人手里。有一种感觉，好像这次同意了解约，那么我就输了，现在在黎戴铭面前表现出的所有正义感和骄傲感，会在签下字的同时灰飞烟灭。

那么，就绝地反击一次，又如何？

“后面的路会很苦。”柯岳的语气忽然变得拖鞋，或者说，他已经妥协了。

我眨了下眼睛：“我知道。”

“你不适合娱乐圈，说句俗套的话，这里像个大染缸，进来了，就别指望干干净净地出去。但是，你不一样，苏攸，”他把桌上的解约协议重新放回中间的抽屉里，接着看着我，“所以，我不想看见你之后的路，也许会被舆论压垮，也许会被现实击溃，也许……有太多的可能性会毁了你！当你在这个圈子里生不如死，黎戴铭真正的报复，于修可的期望，也就达到了。”

柯岳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会比我今天听到的更加震慑心灵。他是站在高处的，高高的俯视着这个“染缸”，所以他比我们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看的透彻。

我笑了笑，指了下他中间的那个抽屉：“所以这个东西你好好保留着，说不定哪天我受不了了，会回来签个字什么的。”

他静静地凝视了我许久。

“小二五，你真是个小二五……”他摇摇头，苦笑，“不管在什么问题上，都软硬不吃。”

我明白他的“不管什么问题”，可是无奈的是，有时溪在前，柯岳的感情，抱歉我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