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我打算消失一段时间。

这并不是一时的想法, 以前总是隐隐的在心头作祟着，直到柯岳那番话的催化剂作用，这个念头才像是发生化学反应的液体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

不过, 这个消失, 并不是和时溪分手的意思。我相信我爱不爱他, 他心里是最清楚的, 选择相信, 和选择放弃的权力在他手里，不论结局如何，我接受的心甘情愿, 并且不予置评。

那天从手术室里出来，听到了柯岳和时溪的争吵, 无奈那时被打了麻药, 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好在一见我出来, 争吵就停止了，时溪大步走过来轻声询问, 我说不出话来，面对他急切的提问，只能略略点两下头，表示我很好。

然而柯岳，一直站在我目光的尽头那里, 我知道他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 可是他就是不走过来。

这样也好, 我和他, 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了。

柯岳坐在我床边, 是两个星期后的事情。那时候我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大多数事情可以不依靠时溪的帮忙做到完全自理。柯岳走进病房的时候, 我正在按着PSP玩“真三国无双”玩到忘乎所以，所以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时溪。于是头也没有抬，直接说了句：“你来了啊。”

“前几天一直没来看你，公司的事情有点多。”

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我眼皮猛地一抬，然后再看来人，才发现是柯岳。

关机，把PSP在枕边一放，笑得客套又尴尬：“那个……请坐，没关系的，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你的工作比较要紧。”

他依言坐下，又理了理领带，似乎坐在我旁边也颇拘束的样子。

“你这回找我，是……”我问。

“我这回，是以莱特公司的总裁的身份来找你的。”

“……”看着柯岳忽然正经起来的面容，和开门见山的态度，我有些说不出话来，但是只能隐约察觉到，他想对我说的事，一定与他们上次在手术室外边争吵的话题有关。

沉默了一会儿，我低声说：“柯总，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我之所以要表明我的身份态度，是因为，我下面提出的要求，并非是从我的个人角度来说，而是，从公司，以及公司旗下艺人的角度的来说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柯岳一字一句的说，表示他的确是在很认真的说这一番话。

“嗯，你说吧。”

“和时溪分手。”

忽然觉得挺好笑，不长的一段时间里，居然有两个人跟我说这同样一句话。我刹那间感觉自己似乎成了逆行者一般，非要走人人都不认可的反方向一般。

我眨了眨眼睛，觉得不理解似的笑了一声，更像是一声讽刺：“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会知道你和时溪的关系？”他反问我。

我的回答还算坦然：“我和他都是你旗下的艺人，你要知道什么事的话，并不奇怪。”

“小二五，你比我初次见到的时候，成熟了很多，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或许是我错了，根本不应该让你进娱乐圈。”

其实说来，这其中谁对谁错又有谁可以知道，我还没有成为艺人之前，便早听说过娱乐圈的劣迹斑斑，可那时候还不是一头栽了进来，永远把自己当成小说或是电影男主角，以为总会有那么一个例外。可，事实呢？

“柯总，你跑题了。”我说。

他一愣，大概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如此不动声色，便只好讪讪一笑，道：“是跑题了……”

“为什么要我和时溪分手？”

“时溪在《百里角音》的首映礼晚宴上，公开承认他和你的关系，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时间暂停一秒。

“你说什么！！！”

联想到蓝蔚对我的态度，之前时溪对我说的许多话，捕风捉影一番，倒也是能够猜想的到的。

这就是时溪说要给我的惊喜？

在公众面前公开关系，好比对着公众做出了一个许诺，等着经受所有观众和媒体人的检验，这是时溪想要和我在一起的决心的表现。前例可鉴，许多当着大众宣布关系，或者是表白的艺人，大都接受到了来自各方的祝福。

然而，我和他，与别人不同，因为我们是……Gay。

柯岳看着我瞪大的眼睛，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他当着众多媒体，主动承认了你和他的恋人关系，导致现场一片混乱。当他想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不在会场，这才叫Nero出去找你，发现你被于修可……”

他承认关系，是在《百里角音》的首映礼晚宴上，那么距今已经过去三个多星期了，难怪探望我的艺人露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加上欲言又止的谈吐，在这段时间里，在时溪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呢，媒体怎么看，舆论怎么看，时溪有没有受到影响？”我抓住床单，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

“时溪将你保护得很好，看样子你对外边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快说！”我使劲用拳头砸了一下床板。

“其实舆论和新闻媒体那方面倒还好，毕竟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群体还是很宽容的，祝福的确是收到不少。但是……”柯岳闭了下眼，“时溪的事业的确受到很大的冲击，真正的麻烦，在粉丝那里。”

“粉丝怎么了，他们不能接受！？”

“何止是不能接受，时溪成为了舆论的焦点，有人说他是炒作，也有人表示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总之，他的人气，进入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就在上个月月底，他在来医院的路上，被ANTI泼了一身的鸡血，并且被媒体拍下。报导的新闻题目上明明确确的四个大字‘昔日天王’，他们认为，时溪已经在走下坡路，快要过气了。”

被泼了……一身的……鸡血？

这是他上次迟到的原因？

“他，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他什么都没说！难怪他最近都那么空闲，是不是你打算雪藏他，不让他接通告？”我的情绪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时溪在我心中，仿佛是最完美的存在，我根本无法想象他狼狈的样子，只要一想到他被……心中便传来阵阵绞痛。

柯岳起身，按住我的双肩：“小攸，冷静！我没有打算雪藏他！”

“那为什么这段时间里，他会这么空闲！”我完全听不进柯岳的话。

柯岳坐回椅子上，摇了摇头：“我的确暂停了他最近的工作，包括演唱会的计划，但是，我不会雪藏他。时溪是莱特这几年费心捧出来的天王，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不过，小攸，他能不能东山再起，一切都要看你的决定。”

“我的……什么决定？”

“跟他分手，让他承认，之前在媒体上的言论只是一个玩笑，相信公司的手段，我们可以让公众相信，那不过是一个玩笑。”

一个玩笑？

我愣了愣，看着柯岳半天说不出话，隔了好久，才皱着眉头，轻声反问一句：“用这个方法？”

“只有这个方法。”柯岳说。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就说，“我不会和他分手。”

柯岳诧异：“你连时溪的事业都不顾了？”

“那个问题，我被问过两遍，给出的答案都只有那一个，除非时溪主动提出来，不然，我不会和他分手。”我直直看着前方，没有看柯岳。

“你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柯岳，时溪快来了，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被他看见我和你单独在一起。”我别开目光，冷冷说。

柯岳站起身来，明显动怒了：“苏攸，你会把时溪毁了！”

“柯总放心，我不会毁了他，但是，我也不会和他分手，我不相信方法只有这一个，对不起，您请回吧。”

“你……”

我躺下来，背对着他，拿被子蒙住头，态度坚决。

“你自己好好拿捏！”

说完，柯岳愤而离开。

对不起，时溪，我并非是只为自己着想，我只是，想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我不会和你分手。

我只是想，或许让自己消失一段时间，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