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第二日我就再度和时溪见面了，这一次是正式进棚录音，那首《keep out》我在家练了几遍，还行，不难。

我在公司看见他的时候，他抱着臂，手上端着一杯咖啡，和经纪人谈论他的新单曲的后期问题。简单的白衬衫，从第二个扣子才开始扣，衣角掖进了裤子里，他双手撑着桌面俯着身子，我甚至觉得可以从他的领口看到他胸口的皮肤。

我使劲敲了一下脑袋，我在想什么啊喂，活像个色狼大叔。

时溪略微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冲我淡淡地扬了扬嘴角，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家伙，我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希冀，以为他会为昨晚的事情道歉来着，看来我又高估他了。

故意把腰背挺直了，我走进了录音棚，趁工作人员调试的时候清了清嗓子，又把歌从头到尾练了一遍，等到他们冲我摆了一个“ok”的手势，耳麦里等着前奏过去，便开始第一次试音了。

第一次为电影唱主题曲，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我徘徊于警戒线之外，假相太真真相迷失于阴霾……”

“停！”

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耳麦里的音乐戛然停止了，我看看外边，喊“停”的是时溪，我眨了下眼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在录音室外边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颇有不满的味道，然后又垂下头，对工作人员说了声：“重新开始。”

音乐在耳麦里又重新响起来，我咽了口唾沫，虽然不知道时溪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的样子，估计是对我唱得不满意。哼！我可不能让他瞧不起！

“……不该过分相信我的相信，而你过分相信你的怀疑……”

“停！”

仍是时溪喊的，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与他对视，渐渐地胸口里就腾起了些微的怒意。

三番两次地打断我，他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是觉得我哪里唱得不好，就指出来啊，打断了又什么都不说，难不成是捣乱么，可是看他复杂的，明显是感到不满意的眼神，觉得又不像。

于是，我把耳麦拿下来，刚想出去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却收回了放在我身上的目光，低头冲工作人员说：“你们重新录吧。”语气平淡，声音低沉，说完就转身走出录音室了，我甚至连脚都没有来得及跨出去一步。

他那样的语气和表情，又让我茫然了，致使我很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可是此时工作人员又开始冲我打手势了，我只好往他离开的门口望了一眼，再次把耳麦戴上。

这次录得很顺利。

录完歌出去，没走几步路，就看见了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我乐得“嘿”一声，三步两步追上去拍他的肩，他回头，跟我一个反应，我们俩就这样站在马路牙子上指着对方笑。

这人是我的大学舍友，我将近有一年没有住过校了，和他的联系也渐渐变少，但是在大学里，他还是算我最好的朋友。他叫金利赋，我们给他取了个“金六福”的外号，后来这外号被叫的比他原来的名字还溜。听金六福说，他现在在市里的一中实习，给他分的是个理科班，男生一个个野得不行，把他一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折腾得跟个八旬老汉似的累。

“你现在混得不错啊，靠皮相吃饭了哈！”

“少来！”我坐在他自行车后面，打了一下他的后背，“啪”的一声脆响。

“下手没轻没重的，”他倒抽一口冷气，“我那是夸你呢！”

“有那么夸人的吗！”

“哎，你做的那些节目我都看了，小样儿，做游戏的时候还牵人家古妍妍的手，你不知道古妍妍是原来我们宿舍李毅的梦中情人啊，他看见这个后说要砍了你，哈哈哈！”

我捂着嘴笑：“下回你把李毅喊来，我再牵他的手，这就算他和古妍妍间接牵过手了！”

他一边骑车一边也笑，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了，问我：“哎对了，你明天有空没？”

我下意识地就接口：“没事啊。”

他一下子按住刹车，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看着我，一脸惊喜。我被他看得心虚，也从后座上跳下来，往后退一步，问：“怎……怎么了？”

“明儿，小琦儿爸爸的五十大寿，她准备在明天第一次带我见她父母，可是我明天学校有课，现在正愁着呢。”

小琦儿是他的女朋友，大二开始谈的。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大概已经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了。

他拉住我的手左摇右摆的：“嘿嘿……嘿嘿嘿……”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当街对我撒娇，我打了个寒噤，一身恶寒。

“我怎么帮你去上课啊？其他老师一定会知道的，你不如请个假算了。”

“没事没事，明天领导不在，他们也不怎么巡课的，我给你一沓试卷，你明天发下去给他们考试就行了，再说，你不也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学生么？”金六福摆手道。

“可……”我还是想拒绝。

“哎呀，我保证你没事，有事也是我有事，帮我顶了明天的课，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说实在话也是一时好奇心作祟。我以前的目标就是当一名老师，大四也应该是出去实习的，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而且还能捞一顿饭吃，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日，公司没有事情，录音的事情差不多是结束了，剩下的就靠同事们的后期工作了。我进校门的时候还在下课，上课铃响了之后，我走进了一中的高二（7）班，首先听到的是三三两两的女生的惊呼：“是苏攸么？长得好像！”

我站在讲台上脚一滑。

什么长得好像，我就是好不好！

但是我心里还是小小的自得了一下：哈哈！被人认出来了被人认出来了，有人气了有人气了！

咳咳。

“今天金老师有些事情，我来代他上这节课，今天主要是小测验，我把卷子发下去大家在两节课的时间里完成，就这样，大家没异议吧？”我把卷子在讲台上理了理。

我本来以为正常的班级会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最多失望地叹口气什么的，谁知听见底下学生一致喊道：“老师别考试了，给我们放电影看吧！”

还有女生喊：“不想考试！老师你认识歌手苏攸么！老师你平时上网看电视么！”

教室里一下子吵得翻天，我在心里哀嚎一声：

金六福，我懂你了！

我对他们的意见充耳不闻，分好卷子就发了下去，然后宣布考试开始。这群孩子其实还是蛮乖的，考试开始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声音了，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小动作，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搭理。

讲台的抽屉里放了一本八卦杂志，大概是老师从学生那里没收来的，我这时又正好没事干，就把它拿出来翻着看看。

前几页彩印都是广告，翻到目录的时候，我眼皮一跳，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行标题，醒目得扎眼。

——时溪与女模Ava密会，恋情疑似曝光！

虽然知道这都是小道的八卦消息，但是我还是急急地翻到那一页，只见整整两幅版面都给了时溪和那名女模Ava。我惊讶的原因还不止这个，还有一点就是，曝光的照片里，他们“密会”地点，就是我第一次遇到时溪的那个茶餐厅！

我甚至在某张照片里，看见了自己的半个手臂！

原来那天看到的头发烫成大波浪的美女，就是现在被怀疑整容，但是红到发紫的女模Ava，难怪我看得眼熟。

不知道为何，我的心脏“砰砰”跳着，好像被狗仔曝光的不是时溪，而是自己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紧张感。

这个Ava，真的是时溪的女朋友？

回想那天，自己都几乎是这么认为的。

他，有女朋友了？

“啪！”

我抬头，面前一个染了黄毛的男学生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拍，然后就想要走出教室。我拿起卷子，只见正反面填了总共不足十题，剩下的都是空白，于是叫住他。

“同学你卷子没做完。”

他看着我，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出来，不点燃，只是在嘴里叼着，吐字模糊不清：“我写完了。”

我心想，果然还是遇到顽劣的学生了，对付这种学生就是不能太软，我故意装成很凶的样子，说：“写完了也回到座位上坐着去，没下课不许出去！”

他嘴角一翘，痞气十足：“老师，我要去大便，你要是看不惯我的卷子，就帮我把剩下的空处填了，算我谢谢你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