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证、结婚证、照片、离婚协议书……

林小鱼提前一天晚上就备好了登记离婚需要用到的材料，出门前又将透明文件夹里的材料全部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将文件夹整个装进了手提包里，火急火燎地冲到玄关换鞋。

和吕游约好了十点见面，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迟到。

赵春梅见女儿饭也不吃就急着要走，忙起身劝道：“唐棠，还早呢，这才八点半，吃了饭再走”，她亲手包了女儿爱吃的地软包子，还用昨晚提前泡好的豆子磨了豆浆，就为了让女儿吃好点，胃里踏实，人也就能不那么脆弱了。

林小鱼却顾不得吃了，她耸了耸肩，有点儿不好意思，笑道：“妈，不吃了，秦慕枫在楼底下等着呢”，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微信页面上是和秦慕枫的聊天窗口，只有三个字“我到了”，很符合他惜字如金的作风。

她和秦慕枫约好的是九点见面，谁知道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来的这么早……

听女儿这么一说，赵春梅连忙道：“啊，小枫到了？你别急啊唐棠，等妈妈一下”，说着就转身从厨房里取了塑料饭盒出来，装了几个包子进去，又匆忙地找了两罐酸奶，一起递给女儿，“你和小枫拿着，路上吃，总比外头买来的干净放心”。

赵春梅怕两个孩子不够吃，还从唐建国面前的盘子里拿了个没碰过的，抱歉地对丈夫一笑：“锅里还有蒸饼，包子先紧着孩子们吃，你想吃我今晚再包”。

唐建国：“……”，笑着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端了蒸饼和八宝酱菜了。

林小鱼心里格外温暖，扑上去抱了赵春梅一下，随后利索地把酸奶塞进手提包，接过饭盒，甜甜地道了句：“谢谢妈妈”，才拿着手机匆忙下了楼。

赵春梅笑着目送着女儿出门，嘴里嗔了句：“这孩子，毛毛躁躁的”，眼眶却不由地有些湿润。

秦慕枫或许是在楼下等得无聊，林小鱼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和两个老大爷一起在健身器材那里做运动，还做得有模有样的。那两个老大爷可能是太久没有见过这么养生的年轻人，一边做着运动，一边很慈祥地和秦慕枫寒暄起来。

她心中暗自好笑，秦慕枫这个人还真有趣，要是换了她，等人无聊的时候应该是抱着手机在刷微博或者斗地主吧，他却在认真地锻炼身体……这样珍爱生命远离手机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他远远地看见了她，很有礼貌地和几个老大爷打了个招呼，才朝林小鱼走过来。

她笑着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饭盒，笑得眉眼弯弯：“没吃早饭呢吧？我妈包的地软包子”，她低头扫了眼饭盒，“你赵阿姨对你可真亲！”

他笑了笑，道了谢，接过她手里的饭盒，道：“车在家属院外头，包重不重？”

林小鱼一愣，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抬头一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视线扫了扫她手里的大提包，才恍然大悟：“就两罐酸奶，还有文件什么的……”

话没说完，秦慕枫伸手试了试提包的重量，果然不重，就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肩并肩朝前走，温暖的记忆下子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幼儿园的时候，两个粉嘟嘟的小娃儿也是一起背着小书包，手拉着手乖乖地跟着妈妈去幼儿园，那时候秦慕枫就不爱说话，非要她主动问好几遍，他才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

小学的时候，冬天去上学天还黑着，虽然从家属院到附小只有一小段路，小姑娘还是难免害怕，那时候秦慕枫每天都等在她家门口，和她一起走过这段昏暗的路。她很贪睡，出门的时候经常忘记带手套，那时候他总会说不冷，把手套分给她。

再后来到了初中，她每天早上还要在去附中的这段路上拉着他问前一天数学作业里大题的答案呢，说来也奇怪，就是上学放学这一小段儿路，秦慕枫就能把她抓耳挠腮想了好几个钟头的难题一语点破。

那个时候她总是很庆幸，幸好他冬天不怕冷，幸好他什么数学题都会，幸好有他，幸好有他。

她的心渐渐变得柔软，抬头侧着脸去看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居然是微笑着的，嘴角那似有似无的弧度让她微微一晃神。

秦慕枫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站定了，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林小鱼慌忙垂了眼眸，使劲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原本是满心的温暖回忆，不知为何，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涌上了一阵酸涩之意。而这些，有一半是这具身体的反应，另一半，是林小鱼真情实感地在羡慕这一对儿青梅竹马。

或许一个合格的月老临时工，不应该这样自我代入。可林小鱼向来就是泪点极低的人，她常觉得，或许是自己感知幸福的时候太过用力了吧。

秦慕枫自认为是个生活无趣的人，他从小就不太爱说话，向来不会安慰人，现在看她明显是心里有事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犹豫再三，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没事儿了，唐棠”，她的头发细密而柔软，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让他觉得心里有粒种子慢慢地破壳生长。

没来由地，秦慕枫突然想起初三那年，她最喜欢的偶像组合恰好在她生日之前发了专辑，他一向不关心娱乐圈这些明星，却也能从她谈论起她家偶像时雀跃的样子里明白她有多喜欢，因此决定送她偶像的专辑给她作为生日礼物。钱已经提前攒好了，谁知道那个组合那么火爆，他跑遍了附近的音像店，都没有抢到存货。

至今想起来，他还颇为愧疚。有的时候，他在梦里还能梦到自己把生日礼物送给他时，她一脸惊喜的可爱模样。

秦慕枫叹了口气，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笨拙。

他在懊恼自己笨，林小鱼却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摸头杀的威力，她的脑子里先是噼里啪啦地放了一通烟花，然后整个人就随着烟花一起飞上了云端，踩在软乎乎的云端上面，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待到两人磨磨唧唧地走到停车场，站在花园旁把早饭吃了。热乎乎的包子下肚，胃和心都踏实了下来。

他不说话，把酸奶扎好了吸管递给她，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上了车。

“等会，办完手续，你有安排吗？”，秦慕枫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镜子里看她的神色。

林小鱼只能苦笑，道：“没安排”，跟单位请好了婚假，谁知道婚没结成，但假期总是不休白不休的。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秦慕枫觉得自己有点坏，她要离婚，他居然觉得庆幸。

转过一个街角，很快就到了滨海区民政局门口。

林小鱼抬起手腕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两人下了车，也不进去，就在民政局大厅外头等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就远远地看见沈金凤和吕游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过来了，远远地还跟着吕行和吕老头。

秦慕枫皱了皱眉头，离个婚，带这么多人干什么，倒像是来打架闹事的一样。

吕游在林小鱼面前站定，看到一旁高大帅气的秦慕枫，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垮了下来。

沈金凤不是个省油的灯，尖酸刻薄地嚷嚷起来：“哎呦，唐棠，我还闹不明白你咋这么急着和我儿子离婚呢！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呀”，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在秦慕枫身上上下扫了几圈。

林小鱼懒得沾染一身骚气，不和她废话，很客气地拿出文件夹，道：“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过字了，你等会儿签一下就行”。

他愣了愣，一双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乞求似地对林小鱼道：“唐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的心都在你身上，把心摘了你叫我怎么活？”

原主心软得很，是很吃他卖惨诉衷肠这一套的，可看透了他的真面目之后，林小鱼只觉得这些情话听来都叫人反胃得很，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的秦慕枫突然尖叫了一声“唐棠”，林小鱼反应了一秒才察觉到他在叫自己，转过头，正看见一把锋利的尖刀朝自己刺来，在阳光下刀刃闪着明晃晃的寒光。

持刀的吕游已经面目狰狞。唐棠，如果你要狠心夺走我的事业和未来，那我索性，和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