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楚裳羽忽然心惊, 何妍妍的神色吓坏了她。

何妍妍沉吟了一下：“我只能说江瑶需要你，她的状况我不太好说，你见到她本人你就明白了。”

“瑶瑶状况不好？”楚裳羽急切地握住了何妍妍的手。何妍妍没有缩手, 反倒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指尖, 缓缓滴摇了摇头：“不好。”

“因为我？”楚裳羽已然觉得声音轻颤, 泪水在蔓延。

何妍妍愣了一下, 终于还是点点头。

这个轻缓的动作将楚裳羽的心送到了刀尖上, 一把无形的刀，许多年前，从一个原本应该幸福快乐的订婚午后变成准新娘昏倒送医的噩梦, 就已经深埋在楚裳羽的心底，她只是不知道这把刀插的那样深, 恍然触碰, 居然一如往昔, 鲜血淋漓。

楚裳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和何妍妍道别，又怎样回到住处打包行李的, 她乱成一团，江瑶的状况彻底扰乱了她的心情。甚至没有力气去想今夜让她愁肠百结的陆凯风。

男人是什么？男人永远比不上姐妹！

瑶瑶，她亲爱的瑶瑶，她努力寻找过她的去向，她轻易地相信了江瑶出国的消息, 她那么快就放弃了对江瑶的找寻, 她果然薄情寡义。

悔恨啃噬着她的心, 楚裳羽头痛欲裂, 心急如焚地等待天亮。最早的一班飞往北平的飞机就在那个时候起飞, 何妍妍此行的目的，就是带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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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云层的上方飞行, 景色和她大半年前飞来悉尼的时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棉花糖般团团簇簇的云海，亮色的阳光把云层染金，天堂的景色怕也不过如此。这里距离红尘的是是非非那么遥远，多么平静安详。

何妍妍因为连续飞行了许久，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楚裳羽一个人静静坐着，在轻微的颠簸中感受胸腔寂寞的跳动。终于还是要回到锦官城，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的东西，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不容人逃离。

神经不由她控制地紧跳着，终于还是回来了，诸如一个命运迷宫，兜兜转转，以为自己走了许多的新鲜路，转过拐角，发现还是回到原处，而经历的许许多多波折之后，再也不是一个勇闯迷宫的孩子，曲折到枉然，惊异到颓唐。

楚裳羽长长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想抱父亲留给她的二胡入怀，突然惊觉，二胡已经不在了。她揉揉自己酸痛的太阳穴，真是忘了，那么多风雨兼程中，总有父亲的二胡在身边，这次，她却是彻底放下了。

二胡卖了六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过的太过恍惚，她几乎已经要记不起。

能下决心卖掉二胡，是楚裳羽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一件事，父亲唯一的遗物，像她曾苦苦抓住舍不得放手的温暖。曾经那么信任陆凯风带给她的温暖，以为她再也不用依靠二胡带来的安全感。

但其实出卖二胡的背后，也不过是一个最最简单的理由罢了，她没钱。当一个孤身女子在异国他乡生活，身无长物，那么唯一可出卖的东西就是她生存的底线。她甚至没有太大的挣扎，从卓凡开始，她学着心如止水，不再执着。

况且父亲留给她的回忆是不依托二胡存在的，她不用任何实质性的物件也可以复原所有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时光。

很值得安慰的是，当年在锦官城替她修二胡的师傅，诚不欺她，她的二胡果然买到了一个好价钱。

楚裳羽想，如果父亲知道，他留下来的这么一件物件，能保护他的女儿在国外度过那么艰难的日子，应当，也是会快乐的吧。

她长叹一口气，努力睡去，睡前不断告诉自己，正是要面对更大的真相，了解更多的不幸，所以，要勇敢，要坚强，要睡够来保存足够的体力……

在北平转机的时候，楚裳羽和何妍妍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里，两个行色匆匆，神情疲倦的女人，都没有在北平多停留的意思。虽然算算看，两人认识十年有余，却从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一起喝过咖啡，何妍妍看着楚裳羽的目光多少有点复杂。

“新嫁的人如何？”楚裳羽终于想到，这么多对话都交织在楚裳羽和陆凯风身上，她甚至没有机会关心一下这个十年同窗最后的归宿。

何妍妍看着自己的戒指，精美冷清，淡淡道：“就那样吧，家世相当，也懒得挑来拣去，就按父母的意思嫁了。”

“幸福吗？”楚裳羽听不出她的情绪。

“幸福，也许吧。”何妍妍仍是淡淡的，“起码不吵架，住在一个房子下的两个陌生有礼的人也挺好，没有当年的力气去爱了，碰的满头包还不是你这个鬼样子。”何妍妍唯有贬低她的时候才流露一点生气。

楚裳羽却不生气，有些关怀，哪怕是用相反的字句说出口也能体会到的亲密。

由北平转锦官城的飞机，不过区区一小时四十分钟就到达目的地，大半个地球，竟是这么快，就回到了过往。

何妍妍驱车把楚裳羽送到市郊很偏僻幽静的一家疗养院，在楚裳羽临下车前，塞给她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片，终于还是板起脸：“没事别找我。”意思也就是，有事了尽管打，楚裳羽暗暗读懂了这句话，微笑了一下，转头下车，轻声道谢，车子呼啸而去。

楚裳羽扭头看着面前的疗养院，看起来倒也不破败，但也绝非条件极好的疗养场所。站在深冬的寒风里，楚裳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和南半球的盛夏不同，锦官城现在正冷到萧瑟，阴云漫天，酝酿着郁结不去的黯淡。

她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拖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朝里面走去。落叶遍地，许是才下过雨不久，满地斑驳的水渍，又湿又冷。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惊讶的声音叫住了楚裳羽。

楚裳羽一扭头，一张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脸落在她的视线里，她哆嗦了一下，终于试探性地问：“唐大头?”

这怎么会是唐大头？那个骚包到动用直升机满城宣扬对江瑶的爱，玫瑰花包金箔，意气风发到让人想抽他的唐铭睿怎么可能是楚裳羽眼前的这个人？模样倒是没有变，但是那种张扬在外的自信和飞扬跳脱的气质已经涤荡干净，此刻的唐铭睿是微微颓丧的，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衣着虽然干净，但绝非昔日挺括的新贵模样，双肘处都皱了起来，头发倒也干净，但也没有了往日一丝不乱的修整，简单平和的像个在校学生，和曾经的唐铭睿相比，让人几乎认不出来。

楚裳羽心一沉，能够让唐大头变成这副模样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