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转头看着她, 神色斗争了许久，终于说：“我被公司开除了。”

楚裳羽愣了，这一个月, 他们顶多算是勉强度日。楚裳羽的课时费实在菲薄, 房租水电吃饭交通, 哪样不要钱？眼看着熬到卓凡第二个月的工资要发了, 竟然走到这步田地。

她沉声问：“公司怎么说的？”

卓凡口气有难掩的失望：“说我没通过试用期, 也是我傻，合同都没签，口头协议。这个项目我做了两个月, 几乎算是主程，如今不过是为他人作嫁。”卓凡想起公司里名义上的主程, 背地里把活都推给了他, 揽了他的成果。他忍了, 为了楚裳羽，只要能让她过的好, 这点代码算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问：“你觉得会不会是程阿姨做的？”

卓凡摇摇头，再点点头，神色彷徨而困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北平这么遥远的城市, 她也能做到这样吗？”

楚裳羽走过来抱住卓凡, 卓凡茫然无助的表情让她心疼：“亲爱的, 不要绝望, 还有我。”

卓凡急切地吻她, 需索之间，是浓浓的不安。这世上, 其实本有太多东西他无力掌控，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卓少”从来不知道，世间事，不由人。直到今日今时今刻，怀里是他今生的挚爱，他却给不起她安定。

曾经，她面孔鲜亮，像初秋的阳光那样和煦，蝴蝶那样翩然，他硬要她面对的生活，渐渐让她苍白憔悴下去，没了昔日活泼泼的面孔，谁之错？是他的任性。

卓凡忽然这刻在心底第一次有了怀疑，留她在身边，不过是让她不吃苦罢了，那么，他的守候又有什么意义？不过看她渐渐瘦弱单薄下去，一人的罪，两人来承受。

“楚楚……”卓凡有太多颓然的情绪哽咽在喉头。

楚裳羽吻他：“亲爱的，勇敢一点，如果这真是的程阿姨做的，我们更要勇敢给她看。证明我们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一切，我们足够坚强。”亲爱的，请坚强起来，我们会熬过去的！

卓凡眼底有深深的情绪，楚裳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拥抱的片刻，第一次觉得，即便这样近的距离，我们还有太多不能出口的自责和愧疚，把我们之间的空间变得那样遥远。

卓凡用力抱紧了她，此时此刻，他不能放手，即便楚裳羽在和他受苦，他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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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卓凡被第一家软件公司辞退的时候，他们还有片刻的犹豫和怀疑，在卓凡被第二十二家软件公司拒之门外的时候，他们可以肯定，这一定是程颜悦的手段。

“没想到我们卓家的势力已经鞭长如此，我是不是该对我母亲说可喜可贺？”卓凡努力用微笑来掩饰口气中的黯然。

楚裳羽笑眯眯看着他：“恭喜程阿姨，还有这样一个豁达的儿子。”然后匆匆给他一吻，奔波生计而去。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别无他法，只有拼命加课。楚裳羽把她的课时从原来的每天两节，加到了每天五节，甚至为了得到这么多的课时，她主动提出降低她的课时费，培训学校乐的节省成本，自然是欣然答应，钱少活多，恨不得把她活活榨干了事。

换成卓凡整天宅在家里，通过网站寻找一些软件的外包活路，无奈一无人脉，二无业内的信用，局面的打开相当困难。

楚裳羽总是早上就匆匆出门，傍晚回来还要备课，应付各式各样复杂的课程需求。忙到困顿不堪，渐渐忽略了卓凡一日一日灰败的脸色和情绪。

她总是说：“亲爱的，勇敢一点，我们会挺过去的。”

卓凡黯淡着脸色没有回答。这半个多月来，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母亲只为难他，他是她的儿子，不管用出什么手段，都不过是在管教自己的儿子罢了。母亲不动楚裳羽，她太聪明，动了楚裳羽，她就彻底失去了儿子的心。

但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他别说给楚裳羽安定和幸福，他连自食其力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裳羽为了他们的生活奔波劳碌，母亲在挫败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在缓缓用钝刀子割他的心头肉，磨砺到他意气颓丧。

母亲的方法简单而有效，他只觉得活在挣扎和痛苦里，那种痛，一点一点，看到楚裳羽疲惫的身影多一次，心就更沉重一点。前方没有出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磨砺的尽头。

唯有楚裳羽的轻声鼓励：“亲爱的，勇敢一点。”他用微笑回应，心头有隐藏的酸楚，谁也不说破。

同样的生活，如此亲密的两人，仿佛活在两个时空。楚裳羽忙的天昏地暗，匆匆上班，匆匆备课，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注意到卓凡的沉默，卓凡给她微笑，她也就默默随着他快乐。

她累到疲惫，安然躺在他的臂弯，就重新找回勇气。

卓凡趁她睡着，轻轻在她耳边说：“亲爱的，你太不幸福，你说，我还能这样看你受多久的苦？”她没有回应他，只有轻缓的呼吸，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卓凡眼神直直看着她，用手掌抚她的额头：“别去上班好不好？你好像有点低烧。”

楚裳羽摸自己的额头：“哪有？我今天还忙着呢。”在他腮边亲了一口，“今天的学生是一对一，麻烦着呢，看在课时费上我忍了，乖，等我回来。”

卓凡握住她的手不放：“今天休息一天不行吗？”

楚裳羽抱住他的头：“撒娇是不是？”

卓凡不回答，环住她的腰不放。

“今天那个学生记得我和你说过没有，某自强不息的二奶同学，妖娆天下，一副花瓶样，偏要认真学ABC，坚韧不拔，其心昭昭，这是丰富女性生活，树立自尊自信，开创除了当二奶以外新的人生路的大事，来，放你老婆去造福女性吧。”楚裳羽管他那么多，两句侃晕乎了他再说。

卓凡也忍不住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放开，轻轻说了一句：“我看不下去你这么辛苦，今天周末，休息一天不可以吗？”

楚裳羽笑嘻嘻边穿衣服边回答：“资本家拿工作日来赚无产阶级的钱，看我拿周末把它赚回来。”然后匆匆洗漱出门。

所谓乌鸦嘴，大约就是说卓凡，当时的卓凡并不知道，他短短几句话言中的事情，将给他和楚裳羽之间的命运带来怎样的变化。那是一世的后悔，一生的伤口，汩汩流血，不能愈合，可以掩藏，却永远在午夜梦回的时分，伴随撕心裂肺的嘶喊，带人陷入无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