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乡村姑娘, 微微隆起的小腹，幸福快乐看着她，那笑容要把她逼疯。这是她败给的最丢脸的对手, 而她居然, 只能落荒而逃……

骄傲的程颜悦回到锦官城, 华美的卓氏家族一夕易主, 似乎也是丰神俊朗的男子, 她已然记不得，她只是在自己的怒气之下，悻悻一嫁, 成全自己的自尊。

她在新婚之夜就后悔了，她不爱他, 不爱这个为她戴上家传翡翠戒指的男子, 没有爱的婚姻, 没有爱的性，她恨所有卓家的男人, 不管他们的血缘里卓家的血脉或浓或淡。

她的卓凡，幸好，没有卓家的血脉，这是她对卓家的报复，这是她对自己的报复。卓凡的亲生父亲她都要不记得了, 某个纸醉金迷的酒吧, 狂乱的一夜, 似乎是英俊的男子, 否则卓凡不会长的这样优秀, 但是又如何呢？她只是想要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和卓家无关, 和爱情无关，只和她有关。这是她隐忍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卓凡是她留在卓家唯一的慰藉。

她的丈夫，终其一生想得到她的爱，她却终其一生，想逃离他的爱。当摇尾乞怜的爱没有结局，当无望的等候转化为疯狂的暴怒，她在与丈夫的彼此争吵、折磨、冷战、对抗中继续她表面光鲜，实则黯然的人生。

那个时候，常常争吵到深夜，丈夫摔门离去，她在一个人的黑暗里孤零零想起一些青葱岁月，一些程颜悦单纯爱着卓骐昂，卓骐昂任由她守候的岁月。那似乎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幸福的时光。

然后就是麻木，就是无所适从的伤感，她是多么聪明的女子，卓骐昂是她唯一的魔障，如何都逃不开，躲不掉。太多次，她悄悄告诉自己 let it go，却总是发现情感与理智背离，偏差千里，生活的痛楚太过持久，也就会麻木，在麻木中，生活还是会继续。

直到丈夫吸毒身亡，直到卓家的一切落进她的手中，很好，一切束缚终于结束，一切诅咒终于破除，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卓凡也落入了楚裳羽的情网，卓骐昂绵延二十多年的魔障，还是应验在她的儿子身上。

她是隐忍的女子，她有足够的力量毁掉楚裳羽，她只是想在毁掉楚裳羽的过程中，保留儿子对她的信任。

她错了，她以为楚裳羽多少有一点像卓骐昂，冷漠高傲，不肯轻易低头，她低估了楚裳羽和卓凡之间的信任与坦诚，钱买动了苏眉，没有买动楚裳羽。

所以这个时刻，她有一点点困惑，楚裳羽不是一个饱受生活磨砺的女孩子？不是一个最能意识到金钱的价值的女孩子？她太低估她，的确，卓凡的价值才更高，哪里像苏眉，那么容易就忽略了身边的人的价值！

程颜悦在这冷雨的夜里最后对自己残忍地笑了，楚裳羽，我低估了你，但是楚裳羽，你也高估了卓凡。我是他的母亲，我知道这个孩子血脉里的骄傲，生命太过磨砺，他承受不起。总有那么一天，卓凡会看清楚，自己身处怎样的闹剧中。

我等着，等着最后闹剧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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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中，“咣当”北上的火车上，硬座车厢里，有一对相拥依偎的年轻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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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不累？”卓凡吻着楚裳羽的额头。

楚裳羽在他怀里顺从地轻轻摇了摇头。头枕在他的肩窝，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私奔，一个挂掉论文和学位的贫困大学生，拐带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富家公子。

她记得她话刚出口，“亲爱的……我们私奔吧……”，卓凡愣了三秒钟，然后扯开大大的笑容，拉着她就朝门外走去。

他，带她去向父亲告别。冷清的墓地，卓凡父亲的相片在灰色的墓碑上向他们微笑。

卓凡很认真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对父亲说：“这是你曾经近到一墙之隔的儿媳妇。”话里，有太多遗憾。她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她送微烧的卓凡到医院，却因为太多纠葛顾及，没有彼此相见。

她握紧卓凡的手，也轻轻说：“伯父，祝福我们。”

那一刻的握紧，是一生都不会放开的期许。楚裳羽就有了片刻恍惚，身侧的男子，似乎可以永远在她身边的这个位置，不离不弃。

然后就是一片恍惚，不知不觉间，度过吵闹的火车候车厅几个小时候，他们坐上了最快一班开往北平的火车。

“为什么是北平？”她问他。

“那是我父亲读书的地方，远离锦官城，我们在父亲停留过的城市里，也许会比较幸福。”卓凡笑得毫无心机。

卓凡没有坐过火车，尤其是这样长时间的火车，因为熬夜，好看的眉毛皱着，但更在乎的却是她，“累不累？”这句话反复问了很多回，她甚至懒得回答，只是窝在他怀里，不想说话。

“卓氏多久会发现你走了？”楚裳羽轻轻问。

“很快，但没有关系，他们一定猜不到我坐火车。”卓凡有着轻微的得意。

“到北平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真的要放下？”楚裳羽问他。

“卓家的东西与其说是我的，不如说是我母亲的。本就没有什么放下放不下。倒是你，你的论文、学位、工作，你放得下?”卓凡不以为意。

“论文那边我能交上去的东西都交了，能不能答辩要看学校的意见，暂时也无事可做，学位、工作不都和论文息息相关？我急也无益。”楚裳羽比他还想的开。

“楚楚，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卓凡认真看她的眼睛。

楚裳羽慌乱地颤抖了一下睫毛，然后说：“我在想，我们去北平，那是江瑶最后转机出境的城市，也许，有别的可能，我总觉得，在北平那个城市，有很多秘密。”再顿了一下，“而且，北平够远，逃离锦官城的是是非非，有什么地方比北平更适合？”

卓凡忽然就快乐了：“我说你那么心事重重，原来是盘算着大隐隐于市。”

楚裳羽对着他温柔一笑，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北平也好，北平有很多机会。也许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