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了？”

“恩, ”蒋顺安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往床上一坐，“你要去洗吗？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很累吧。”

“还好。”

魏景荣躺在床上, 对面的电视里放着新闻, 报道的还是有关春节的事, 这几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

“一年也就回来这么一趟, 只能带他们出去逛逛, 买点吃的用的，算是尽点长辈的职责了。”

“也是，”蒋顺安拉开被子, 拖着那条有点疼的腿，别扭的躺上床, “我以前还挺反感那些亲戚家的小屁孩, 又吵又闹, 没事就喜欢耍赖搞破坏，恨不得替他们爹妈教育他们一顿。现在想想, 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蒋顺安自己说得起劲，魏景荣没什么兴趣，反倒对他那条腿抱有很大的疑问。

“你的腿的怎么了？我回来的时候还以为看错了。可从吃饭开始，到上楼，再到你洗澡出来一直都是瘸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想哪去了？”

蒋顺安敷衍的笑笑, 抓着肩上的毛巾搭回脑袋上, 装做擦头发：“在家能出什么事,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在哪摔的？”魏景荣问。

“就, 就在……”

在哪摔的？

蒋顺安也很好奇自己该说是在哪摔的。

魏景荣家虽然大，独栋小楼, 有前院有后院，但自己好歹也是二十多岁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能把自己摔瘸也真是奇葩了。

可是……

“这孩子向来报喜不报忧，尤其是突然辞了工作，开了那什么餐厅之后。我和妈妈面上不急，心里却为他操碎了，就怕他那天……哎，这话你知道就行了，别对他说。”

回屋前，魏爸爸特地叮嘱了自己，蒋顺安也明白有些事还是别跟魏景荣说得好。

可要瞒魏景荣，自己真没那个自信。

“就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没什么事了，睡一觉就好。”

“绊了一下？”魏景荣显然不打算结束个话题，“被什么绊的？家里有什么东西能把你绊得摔瘸了腿？”

蒋顺安不做声，不知道这个谎该怎么圆下去。

魏景荣还在问，手里拿着蒋顺安今天穿的裤子：“我看你裤子上也没有摔绊磨损的痕迹，就有点灰，像是脚印……”

“我自己把自己绊倒，然后平地摔的时候又踩到自己行了吧！”

蒋顺安一把抢过裤子塞进怀里，也顾不得腿疼，直接一卷被子躺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非要人把这么丢脸的事说出来，这下你满意了。”

“……抱歉，我不该多问。”

魏景荣低沉的叹了口气，连人带被子紧紧抱着蒋顺安，“是我不好，别生气。你，腿还疼吗？”

“不疼，”蒋顺安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很模糊，但魏景荣却听得清楚，“这有什么疼的，就是不小心……”

“我知道。”

魏景荣没在说下去，伸手把蒋顺安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亲吻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让我看看你的腿，行吗？”

蒋顺安隔着被子，说：“没什么好看的。”

“就看一眼，”魏景荣的声音很沉，沉得心里隐隐作疼，“好歹，让我知道你摔得有多严重吧。”

“……随你便。”

魏景荣又亲吻了一下他的头发，起身松开裹在他小腿上的被子，挽起裤腿。一大块青紫的痕迹附着在他的腿上，刺痛着自己的双眼。

魏景荣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那种青紫的地方：“疼吗？”

蒋顺安裹着被子，过了会儿才吱了一声：“不疼。”

魏景荣下了床，蒋顺安不知道他要去干嘛，但可以确认的是，他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过了一会儿，魏景荣坐回床上，好像还拿了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蒋顺安起身看了一眼，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啊，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了。”

魏景荣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好好说道：“帮你上个药，你非要整出那么大动静吗？”

上药？

你哪是上药啊？分明就是杀猪啊！

“用，用不着，这么点小伤别浪费药了。”

魏景荣没理他，撕了块棉花，往上面倒了点药酒：“摔成这样你起码得瘸个一两天，就算不瘸，青紫的地方也没那么容易消下去。”

“消不下去就慢慢消呗，”蒋顺安松开被子，胡拉乱扯的放裤腿，“反正又不疼，我一天到晚在家哪也不去，消不消的无所谓，没什么影响。”

“你不疼，我会疼。”魏景荣看着他，手里的棉花已经被药酒彻底浸湿了，“就当做为我上的药，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蒋顺安放了口，认命的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轻点。”

“恩。”

魏景荣重新帮他挽起裤腿，拿着棉花擦拭着青紫的地方。

擦拭的动作很轻，蒋顺安也没有抗拒。酒精冰冰凉凉的触感有些刺激，一点也没有上次的那种灼热和要命的疼痛。

“对不起。”

魏景荣说了一声，继续抹着药酒。

蒋顺安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眼神跟着魏景荣的手移动着视线。

“这是我自己摔的，跟你也没关系啊。”

“怎么会没关系？”魏景荣打开瓶盖，往一块新的棉花上倒着药酒，“你在我家才住了几天，不是腰受伤就是腿受伤。怪我太没用了，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我也没觉得这是委屈啊。”

“这还不委屈，那什么才叫委屈？”

魏景荣帮他上好药，让蒋顺安先透一会儿，等会儿再放裤腿。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下：“非要等到伤筋动骨，缺胳膊断腿，你才觉得委屈吗？”

“别把这说成是龙潭虎穴，土匪山大王的窝行吗？”

蒋顺安看了眼自己的腿，靠在床头看着电视里千篇一律的新闻报道：“难得我还觉得自己走运了一回。要换个场景，指不定这会儿我就剩一堆白骨了。”

魏景荣坐在他身旁，搂住蒋顺安，靠着他的脑袋：“跟着我，真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蒋顺安摇头笑笑，“跟不了你一辈子才觉得委屈。”

“恩。”

魏景荣点头，轻轻吻着他的前额：“对不起，又欠了你一次。”

“我们之前还有什么欠不欠的，”蒋顺安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我给你捅了那么多篓子，也不都是你摆平的吗？”

“店里的事，本来就该我处理。”

“渍渍渍，”蒋顺安叹了口气，“原来你现在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哎，真是抠门。”

“呵呵，我不抠门点，怎么赚钱养你啊？”

蒋顺安斜着眼睛瞪他：“别把我说的跟被你包养了一样成吗？还是你觉得我腿上伤得不够，要再挫挫我的自尊心你才高兴？”

“呵呵，我更想知道，你今晚是打算把我晾在一边，然后抱着那条裤子睡吗？”

“靠！”蒋顺安连忙松开被子，把裤子丢了出去，“你不说我都忘了。”

魏景荣笑笑，把那条裤子理好，平平整整的挂了起来。

“你挂它干嘛？我明天还要穿的。”

“纪念一下，”魏景荣说，“纪念一下某人的丰功伟绩吧。”

“等会儿，‘绩’后面是什么字？”

魏景荣愣了一秒，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笑了。

“顺安，你变坏了。”

“哈哈，彼此彼此吧。”

魏景荣笑着，重新把蒋顺安搂进怀里：“说吧，回去之后我该怎么惩罚你？”

“随你呗，”蒋顺安说，“反正现在你该会的也会了，不该会的……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

“会不会，你回去就知道了。”

蒋顺安红脸看着他，无力的摇了摇，感叹了会儿身边的衣冠禽兽，然后缓缓的叹了口气：“等回去后，又要开始忙了吧？”

“恩，休息这么久了，其他商家都开始营业了吧。”

“景荣，你会舍不得吗？”

“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

魏景荣低着头，握着蒋顺安的手，说：“我也想带我爸妈一起回去，可他们不愿意走，我也……不可能丢下餐厅不管。而且跟着我，他们只会更操心吧。”

或许，不只是操心。

钱云生在年会上的那句警告，光是想想，心里就觉得不安。

现在就算把二老接回去，恐怕也不能安心的服侍他们，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没事的，景荣，”蒋顺安在他手上抓了抓，枕着他的肩膀，“有时间再回来吧，来去也就一天的车程，只要安排好，还是可以常回来看看他们的。”

“恩，希望吧。”

魏景荣笑了下，在蒋顺安的肩上拍了拍：“好了，你头发也干了，睡吧，我去洗澡。”

希望吧，希望新的一年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以后啊，就全凭你们自己了。’

“景荣。”

魏景荣停下了，问“还有什么事？”

“去个地方，你能带我去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