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时光细无声

百草堂正式开业，对于河边巷的这些穷渔民来说，一间开在自己家门口的药堂颇受欢迎，在这之前他们要想看病买药，那都得走上好几里地到城中心去才行。

这些渔民没什么钱财，医馆虽然主营救人性命，但也得生计不是。

不过对于方白来说倒是无所谓，他不缺这点钱。

即便如意，百草堂的生意一开始也并不如何红火，毕竟医馆这种场所的往往靠的是口碑，而口碑需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经营。

方白学自裴林鹤的《裴式医术》虽然这几年等级已经很高，但他缺少足够的病例实践，这次开百草堂，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有益的事，并不仅仅为了接近高莫。

反倒是骆翰飞，看上去一副饱读诗书、学问很高的样子，短短几日便在河边巷里获得一声“骆老先生”的美称，至于方白，只是一句“方老板”。

“老板”固然也好听，但和“老先生”比起来，就显得俗气不少。

对此，骆翰飞颇有些得意。

久而久之，骆翰飞每晚在河边巷里开了个小讲堂，会给来听讲的百姓们讲一些四书五经、人文传奇，引经据典，惹得河边巷百姓们啧啧称奇。

高莫每次都会很认真地来听，眼里对骆翰飞满是崇拜。

往往这时候骆翰飞就会故作高深地一笑，颇为得意地看一眼方白，再讲些话本中的奇诡异事，换来满堂叫好。

方白坐在柜台里面，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睁眼看到骆翰飞的目光，刚招收的两个学徒倚在门框上听得津津有味，手里拿着的扫帚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他没好气地哼一声。

“阿发，你在干嘛？屋子扫好了是吧？”

“阿龙，今儿个的药材都整理好了吗？”

两个学徒面色一僵，连忙点头应是，灰头土脸地去干活了。

虽然没能听到骆翰飞接下来的故事很遗憾，但这两个学徒对方白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两个学徒是河边巷两户渔民家的孩子，前两日听了骆翰飞的话觉得不能祖祖辈辈都继续打渔，便主动找到方白恳请方白收下两个孩子当学徒，该打该骂他们绝对不管！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学个手艺，又是医术，只是些许打骂又算得了什么，哪个学徒不是这么过来的？

像方白当年那样反客为主威胁裴林鹤的学徒，才是少之又少。

看着忙前忙后的阿发和阿龙，方白恍惚间看到自己之前在回春堂的日子，现在想想，自己现在对待这两学徒的方式，和裴林鹤根本没啥区别嘛！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骆翰飞遣散了门前听讲的众人，迈步走了进来。

方白看了他一眼，说道：“老骆，我们既然在此潜伏，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你可别用力过猛。”

方白看得出来，骆翰飞这家伙是对高莫那小子起了收徒的心思，否则怎么会以一代宗师的身份在这给平民老百姓上课？骆翰飞一身孑然，如今年事已高，有份收徒的心也属正常。

骆翰飞点点头，说道：“那小子确实不错，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而且记性不错，我讲的都记得住。”

骆翰飞沉吟片刻，又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方白微笑道，“接下来咱们有段漫长的时光，你要不把你那琴棋书画教教我呗，我就当消遣消遣……”

“哈哈哈，老方，我就说你羡慕嫉妒我了吧！”骆翰飞大笑。

……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又是十年时间过去，方白已经是个“花甲老人”，骆翰飞比方白大一轮，纵使修为精深，现在看上去也有了一些老态，不过精神状态较之十年前却要好上不少。

原因无他，因为收了高莫为徒，骆翰飞在除了求仙之外，生活里又多了一份寄托，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开朗起来。

方白每个月都会回一次水泽府城，和刘晴晴呆上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所以在河边巷这边，反倒是骆翰飞和周围百姓的关系越来越好。

十年之中，百草堂也终于靠着方白的医术打响了名气，不仅仅是河边巷的百姓，不少其他巷弄里的病人得了病，甚至舍近求远来百草堂。

从第三年的时候，方白才开始教阿发和阿龙辨认药材，教他们一些浅显的基础。

从时间长度来看，当时裴林鹤真正教方白医术只用了几个月时间，方白比裴林鹤还“黑”！

不过方白当时可是救了裴兴淳的命，裴林鹤教他医术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今，阿发和阿龙也能处理一些小病了，可以担任百草堂的坐堂大夫，每个月能分到不少的分成，两个人对方白愈发尊敬，就等这方白将真本事教给自己二人。

不过嘛……一般师父不到要死是不会传授真本事，而方白的寿命又是他们难以想象得悠长，想靠熬死方白来获得真本事怕是不行了。

第八年的时候，方白回去水泽府城住了六个月，因为李凡和裴林鹤二人寿终正寝了。

对方白来说，如果自己的长生生涯以一百年来分割的话，那么在这第一个一百年里，李凡、刘晴晴、裴林鹤三人无疑是对自己最重要的。

刘晴晴自不必说，她是方白的妻子，方白长生不老神通前两层可以说都是靠刘晴晴才突破的。

而李凡呢，带他做打更人，给他生活上的帮助，从军归来之后担任府城知府，更是从方方面面配合支持方白，可以说方白之所以能有今天，有一半得归功于李凡。

至于裴林鹤，虽然一开始相遇时是有些彼此看不顺眼，但后来经过那么多事情，裴林鹤在胡三省一战中帮方白压制噬心丹的毒性，让他最终获胜，并且倾囊传授《裴式医术》，早已是真正师父一样的存在。

所以李凡和裴林鹤的离去，对方白来说冲击还是很大，他留在水泽府城六个月，悼念二人的离去。

方白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

俗世间他最在意的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

最重要的，就只有陪在自己身边的刘晴晴。

而刘晴晴，也已经老了。

半年之后，方白带着刘晴晴一起来到河边巷，他不知道上天留给刘晴晴的时间还有多少，但他想更多陪在刘晴晴身边。

求仙固然重要，但在这之前，他得陪好刘晴晴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