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云的心情很矛盾。他当然讨厌别人的背叛, 也痛恨言而不信，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在得知赵曼文现在正临时借住在别人那里的时候，安排赵曼文搬进了他的另一套公寓, 甚至还吩咐沈易城再留意一下有没有其他轻松一些的工作。

自然赵曼文搬进公寓之后的连续几天, 贺景云都会去赵曼文那里, 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 脸色也是冷冷的, 并不太说话。

而面对这样的贺景云，赵曼文也显得很无所适从，每次都只是陪坐在一边, 一杯热茶从热放到冷，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得十分怪异。

这简直就是一场自我折磨, 贺景云觉得他好像是在打仗一样, 可对手是他自己, 无论输赢，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在见到赵曼文以前,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放不下的是回忆，而那个人现在已经远在海外，结了婚也许已经有了孩子。

可现在赵曼文又出现了，还是一个人，没有丈夫, 也没有孩子。

贺景云没有问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又经历了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赵曼文不会想说。

可是就算过去贺景云可以不去追究, 那以后呢？没有过去, 有未来吗？

他突然有些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所以当这天晚上他开会开到很晚时, 他让徐达直接送他回去。

这天他没有去找赵曼文，得来的结果是彻夜难眠，然后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独自驾车来到赵曼文的楼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一直到准备去上班的赵曼文看到他并且露出惊讶不已的神色。

贺景云放弃了挣扎。他在面对赵曼文的时候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不再只有冷冰。他还主动要赵曼文为他做饭。

虽然赵曼文对此觉得疑惑也稍微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准备了晚餐，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却勾起了两个人对于他们共同过去的记忆。

“你第一次做的菜就是番茄炒鸡蛋，你喜欢吃这个。”贺景云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开口的时候语气十分自然。

可是听闻的赵曼文却面露苦笑，用为贺景云添饭的举动来逃避这个话题。

她曾经受伤的左手手臂现在依旧有些不自然，但因为日子久了，连她自己都已经习惯，只有贺景云还会因此而皱眉。

晚餐贺景云吃了两碗饭，气氛在居家的互动中慢慢变的从容起来，赵曼文似乎也终于不再紧张。

吃过饭赵曼文去切了水果，贺景云吃了几块儿苹果之后起身离开，赵曼文送他到门口，然后听到贺景云说：“明天蒸条鱼吧。”

赵曼文一愣，再看向贺景云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中带着一些挣扎，不过最后终究是答应了：“好，我明天去菜市场买。”

一个约定，代表一个未完待续的明天，却又有太多的问题都被他们给逃避似的忽略，就好像这样就能再一次回到过去，他们都还只是彼此记忆中的他们。

从机场出来的夏清芷满脸的不耐烦，也不去管身后的朋友以及自己的行李，从来接机的保镖那里拿过车钥匙，径直上了车就催动油门直接离开了机场。

她的心情不太好，这缘于一场糟糕的旅行。她完全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在风市天气刚刚转暖了之后还要跑到瑞士去滑雪，还嫌之前冷得不够吗？

被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夏清芷拿过来看了一眼，孙正羽三个字让夏清芷犹豫了一下，最终滑动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忘记拿你买给爱人的酒了。”孙正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没有丝毫因为夏清芷不管其他人的举动而生气的意思。

“别用爱人这个词，恶心死了。”夏清芷皱紧了眉头，语气中是认真的嫌恶：“先放在你那里，我急于去呼吸一些熟悉的雾霾，瑞士的天气好到让我有些缺氧。”

听闻的孙正羽在电话那边轻轻笑了笑，却又不忘叮嘱：“你刚下飞机，开车小心点。”

“啰嗦死了你。”夏清芷这样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并且再一次加快了车速。

从机场到贺景云的公寓，夏清芷只花费了四十分钟，几乎是正常时间的一半。她将车子停进停车场，之后乘坐电梯来到公寓所在的楼层。

她先是敲了几下门，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心里有些东西稍微冷却了一些。

掏出钥匙，夏清芷自己打开门，果然里面是一片的黑暗。一边按开灯，夏清芷一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为八点四十分。

夏清芷的目光没有在那几个数字上多做停留，直接就按下了贺景云的号码。

电话响了没有几声就被接了起来，贺景云的声音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无波无澜：“你回来了？”

“是啊，你在哪儿？”夏清芷脱掉外套，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在外面，要到十点左右。”贺景云那边十分安静，和夏清芷这边一样。

“知道了。”夏清芷应了一声，在挂断电话之后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眼神有些发冷，为了刚刚贺景云的避重就轻。

之前在飞机上夏清芷睡了一会儿，但睡得并不好所以这会儿头有些疼。她去浴室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希望能有助于睡眠。

做完了这些之后她便回到卧室去，拿出贺景云放在床头的一本财经杂志有些无聊的翻着。

十点过半，贺景云回来了。他带着满身的寒气径直来到卧室，站在门口看着半倚在床头的夏清芷，并没有再上前：“还没睡？”

“之前在飞机上睡了会儿。”夏清芷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贺景云，确实是没有什么睡意的。

“玩得怎么样？”贺景云又问了一句。

“就那么回事吧。”夏清芷撇了撇嘴巴，露出一个百无聊赖的表情：“你呢？我不在的这几天有发生什么新鲜的事情吗？”

夏清芷的眼睛里含着一些笑意，然后便见到了贺景云平静的摇头：“没什么。”

“哦。”听闻的夏清芷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贺景云的身上没有离开。

“我先去洗个澡。”贺景云并没有再去和夏清芷对视，他转过身去先脱掉了外衣，然后拿着换洗的衣物直接进了浴室。

隔音良好的房间并没有透出多少水声，只能隐约听到一点点。夏清芷看着那扇被贺景云关起来的浴室门好一会儿，在垂下视线的时候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就好像是在自我否定一样。

第二天下午夏清芷和孙正羽约了见面，两个人去了孙正羽开的一家酒廊，没喝酒，喝的是龙井茶，而且是夏清芷最喜欢的明前龙井。只要是孙正羽的地方，就一定会备着这种茶。

坐了没有半个小时，夏清芷的手机响了不下十回，最终孙正羽终于受不了的说了一句：“你今天未免有些太忙了吧？”

刚刚挂断一通电话的夏清芷听闻耸了耸肩膀：“最近从良的生活过腻了，晚上想出去玩玩，你晚上不是也没事吗？”

“没事是没事，可是什么做叫最近从良的日子？”孙正羽帮夏清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杯里又到了些热茶：“你什么时候坏过了？”

“逢场作戏当不得真，也只有傻子才只看表面。” 孙正羽在夏清芷终于看过来的时候又接着说道。

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又细软，整个人都分外的柔和，可有的时候外表和内心其实并不相符。

夏清芷知道孙正羽是在讽刺贺景云，她也能感觉得出孙正羽似乎并不太喜欢对方。之前她就不会去因此而反驳或者是争辩，她不觉得真理会越变越明，只有时间才会。而这一次她也依旧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但孙正羽却没有就此罢休。

“发生了什么？”孙正羽追问着，眼神中也带着一些坚持。

夏清芷与其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先是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然后才又接着说道：“等我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

夏清芷对孙正羽说确定，而这个世界上也确实是鲜少有什么夏清芷想知道而没办法知道的事。

三天之后，夏清芷主动约贺景云吃午餐，就在贺景云公司楼下的一家西餐厅。这里的东西做的一般，尤其是牛排，夏清芷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的胃。可是再看看对面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夏清芷又觉得其实牛排也不至于那个对不起自己。

果然凡事都需要有比较。

“你很忙？我没打扰你吧？”夏清芷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巴，她只说忙，没具体问在忙什么。

“中午这段时间是正常的用餐时间，谈不上打扰。”贺景云喝了一口水，似乎也没什么胃口。

“你最近似乎都很晚回来，在加班还是应酬？”夏清芷接着问道。

“都有。”贺景云简单的应了一句，两者兼得又模棱两可。

“哦。”夏清芷不置可否的点头，然后也没有再说话。

她不喜欢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就好像是她在逼问对方，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这种情况在以前两人的相处中十分常见，他们都不算是特别多话的人，而沉默有些时候并不算是坏事。

但最近一段时间，和今天一样的沉默在两人中似乎越来越多。

就在贺景云已经是这顿饭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将目光落在旁边的手机上时，夏清芷也跟着他看过去。

因为距离的关系，夏清芷只看到手机的屏幕亮了，似乎是短信，但内容是看不清的。

夏清芷收回目光，转而落在自己面前的牛排上，还有一大半，却是因为冷而变硬，口感一差再差。

“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上班吧。”夏清芷开口，听闻的贺景云点了点头，伸手找来了服务生买单。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夏清芷因为外面正午的阳光眯了一下眼睛，贺景云正好转过来看到这一幕，几乎是没经过思考的就抬起手挡在了她的额头上帮她遮住太阳。

感觉到的夏清芷抬起眼睛看贺景云，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和正午的阳光一样的明媚耀眼。

“你走吧，我的车就在附近。”夏清芷这样说道。

“那好，路上小心点。”贺景云也没有异议，就在餐厅门口和夏清芷分别。

夏清芷的车就在旁边，几步路的距离却让夏清芷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刚刚的笑意嫣然在转过身的瞬间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