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
作者:白露未曦yz | 分类: | 字数:12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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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灭齐先声,计迎荀子
秦国尚是冰雪天,齐国已然暖风过境。此地临海滨之地,富饶广袤,先后由姜姓吕氏、妫姓田氏统治八百年之久。
齐王建六十大寿刚过,楚国亡于秦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传到了齐国的首都临淄,举国上下胆寒不已,齐王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他闭上眼就全是列祖列宗的牌位。
齐桓公如幽灵一样在这半个月来日日侵扰他。
田建自幼被其母君王后一手养育辅佐,齐国大事上下君王后皆有决策的权力。田建就是传说中长于妇人之手的那种君主。
“大王。”齐相后胜不断安抚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齐王田建。
后胜乃田建生母君王后的弟弟,齐王名正言顺的舅舅。
看见侄儿这样,后胜已经想尽了办法来安抚他。
稷下学宫已经成为过去辉煌的代名词,似乎也将成为诸子百家争鸣最后的荣光。
这一寄所在齐国君臣的倡导之下,由学宫变成了杂宫,再由荒芜变成了热闹的酒馆,其中相间隔的年岁只不过半个世纪。
田建经历了长平之战中谋臣周子‘唇亡齿寒’而不听的上谏之后,齐国彻底失去了与三晋再次结盟的机会,秦国自此驰骋天下,势不可挡。
荀子看遍赵燕齐楚的荣衰,在楚国隐居已有三十年,此下楚国灭国,齐国再次向他秘密抛来了邀他入齐的橄榄枝。
——
陈平出使齐国这天。
许栀刚和扶苏从章台宫偏殿出来。
方才若非扶苏,她指不定还要被姚贾扯到顿弱辞官的泥潭之中。
顿弱是个在乎身后名的人,他不会突然放弃看到近在眼前的天下大统,在灭齐之前离开咸阳。
在许栀这里,只有一种解释,顿弱定然与嬴政说了什么,他应该知道烧掉临渊阁的人是李斯,但他碍于种种因素没有立即揭露,在大王最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去说他的坏话,这绝对不是一个擅长辞令辨别人心的臣子说得出来的话。
顿弱所发掘的——绝不在于李斯本人,只能出于他所代表的思想学说。
于是,预想之中的儒法之辩或许比原本的历史要来得更早一些。
许栀刚刚来秦时,天真的以为综合是一种最佳的办法。
她却忽略了一件最关键的事,纵然在新的世界——没有经历过坎坷的正确道路,并不能看见上面尖锐的顽石,一帆风顺的推行,往往忽视漏洞。
当错误被正视,才足够弥补缺漏。
“方才多谢王兄出言。不然姚上卿定然不愿意。”
扶苏温和道:“虽然陈平从前在魏并无差错。不过就出使齐国一事,他的确可以胜任。”
“王兄见过陈平?”
扶苏点头,“城父时,我与他谈过与魏之事。”他低下头,柔和续言道:“我见此人仪表堂堂,当属你之幕僚。”
面对扶苏的打趣,许栀摸了摸袖口黑红色的花纹,扬首笑了道:“王兄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就喜欢鲜艳的颜色。”
“嗯。”随着扶苏目视的方向过去,一只羽毛黑亮的乌鸦伫立在房檐,“那一种很聪明的鸟似乎也热衷鲜艳颜色之物。”扶苏说。
这是许栀刚到秦国的时候,扶苏坚持和她说的话。学着小孩子的样子抓着他袖子,理直气壮的把手伸到他面前说‘我便是它了,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然后等着,扶苏把东西放在她手心,有时候是一颗玉石,有时候是他的革带上的装饰的一颗铆钉。
她想到这里,和扶苏相视一笑。
“禁书,”
两字一出,扶苏止住了她的话。“看什么书并不一定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学什么学说,也不一定忠于其师。”
扶苏的话,很容易让许栀联想到李斯。
许栀不知如何才能安然的、顺其自然的把李斯的老师请入秦,而不引起朝野的不安。
“可惜学派大多讲究一脉传承,继承老师之志。”
扶苏看着妹妹的眼睛,他总觉得里面的一些暗色过于厚重,某些时候不是他父王,而是与李斯相差无几。
那种绵延不绝的猜疑,浸染了她。
“除了荀子,子夏也有两个很不同的学生。”扶苏说。“子夏曾言‘善持势者,蚤绝奸之萌。’”
子夏这两位学生——李悝和吴起,这是比李斯和韩非更早的法家先圣。
这要细算而来,法家最初也有一支是出于孔子学生的门下。
子夏可不是惯有文绉绉的形象,他的论调乃强有力之作风——奸佞,就该杀无赦。
许栀略抬首,看到他衣襟上的草枝回龙纹。
雪地的白光将扶苏笼罩,他温润如玉,不曾将污秽涂在手上。
“子夏和荀子如此类似。”许栀想了想,“以后再没有这样完全不同的师生了。”
扶苏道:“荷华的张良先生,难道不是如此?”
许栀顿住。天冷,她身体变差之后,手在大袖中就没伸出来几次。
有时候,人的顿悟就在一瞬间。
她浑身的血液都流速加快!
第四百零五章 灭齐先声,计迎荀子
张良?张良!
韩非的学生?
扶苏的话,真正让许栀看到一种可能!
儒家能教出法家高徒,法家自然也可如是!
外儒内法所言之制度,在最初萌芽之时就可以这样简单粗暴。
这一瞬间,仿若云开雨霁!
许栀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抿了一下朱色的唇。
“王兄说得对,张良和我当属上述。李廷尉和我亦当如此。”
当分歧,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要么撕裂,要么弥合。
许栀当然算是后者,既然如此,那就不算是矛盾,只要运转得到,秦国的路便是有新的契机。
新的机会出现,总比一潭死水的往老路走好得多。
目视扶苏上车,她又顺其自然的问了别的。
“她喜欢那把手枪。”扶苏说。
——
赵嘉之师当算李牧,袭承治理匈奴的手法,这些作战计划被认真实施下来更令秦军如虎添翼。
正当齐国之务之际,赵嘉手持蒙恬的军报,从九原郡回咸阳。
他也担心嬴荷华多月前的伤势。
但连日以来沿途听闻永安公主的事情少了许多。甚至说闲话的也没有什么人。
因为楚地平稳。
广袤的楚国疆域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当年的韩国要安静得多得多。
于是,更多人大谈、歌颂——长公子扶苏与驻守楚地王翦将军之女王姮——堪称绝佳政治联姻典范的婚事。
赵嘉于百忙之中特地抽出时间,欲要登门拜访嬴荷华。
没想到,一迈入咸阳城,就看到了个相熟的年轻人。
李贤。他的长相实在过于出众,不过空有一幅年轻好看的皮囊。
早在几年前,他的深沉就已超出他的年龄。如今来看,眼神晦暗,目光更加阴郁。
赵嘉自幼笃定血缘关系与人的性格有着必然的联系。
他那个弟弟赵迁,他的母亲和赵迁一样,相貌平平但胜在卖弄的技术,眼前的蝇头小利足以让他忘记一切。
嬴荷华明显继承了其父的果决狠厉,但不可避免的有着母亲的良善。
李贤,长得就和他爹一个类。性格更是相似,加之李贤几乎不笑,有时候比李斯还要恐怖。他似乎在对着除了嬴荷华之外的人,又常年就挂着生人勿进的面色,教人看来实在没什么朝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
一处酒馆,陈平接见了他,又算好了时机让嬴荷华出面。
“还是快些说。”赵嘉道。
陈平面露不解。
“此番入城,盘查紧要。我不欲与监察官频繁见面。”
赵嘉这一说,陈平就全明白了。
许栀入楼后,赵嘉将路上听说的事都问了一遍。
看着他的变化,许栀私心的想,难不成边塞还是个开阔心胸的好地方,早年扶苏去过,李贤去过,现在赵嘉去了之后,回来也变得心直口快了许多。
当赵嘉听完许栀要他来的目的。
赵嘉不禁反问,“这就是公主左右所思的平稳之法?”
“唯有如此。”她说。
“当年在邯郸月季园中,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张良之言句句属实。难道公主知道了也还要这样做?”
“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需要有人坚信才能得到。”
赵嘉这会儿没听懂,不过很快他就全明白了。
他起身离开。
月色入户,兜兜转转,他不禁怅然,张良还是和他的结局相差无几。
“慢着。”许栀看了眼外面的夜:“我知道你来的时候,李贤大抵在盯着你。他知道我在打算什么或许更好。”
赵嘉隔着屏风,兀自笑笑,“好。”
她小幅度的晃了晃手里的琉璃小瓶子,“多谢阿叔借我墨子此物。”
“小公主跋扈狡猾惯了,这般客气起来,令我不适。”
许栀挑眉笑道:“赵嘉阿叔回军营也得诸事小心。”
赵嘉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刚呵了一声,“我心中有数。”
“父王给你准备过墓坑,可惜现在都还在赵国空着呢。你呢,可千万别死在真正抗击匈奴之前。”
赵嘉扭过头,少女身处烛台之侧,火光照她火红。
他想不通,郑璃那样的女子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牙尖嘴利又满腹诡诈的女儿。
“我这铁瓶子金贵着,你可当心着用。整别人的时候,可别把自己给毒死了。”
——
那间牢狱迎来了两个故人。
这一见,与三年前并无区别,甚至连地方都没换。
狭小阴暗的牢狱中,雪天如是,张良衣薄,他身影消瘦。
“我不欲大人受牢狱之苦。”她说。
狱卒立即把大氅放在他面前。
张良的眼睛藏在昏暗的火光下,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到他说了句,“公主费心。”然后,他动也不动。
“穿上。”许栀重复一遍。
张良依旧纹丝不动。
正如他所想,她没有耐心,手一挥就喊来了狱卒,随后用武力强迫他系上。
她看着他由白转红的面色,很是满意的和狱卒点了个头。
她倒也和三年前一样,并不在意牢狱是否脏污,也不在意地上的茅草多么扎人,直截了当的跽坐下来,和他面对面。
“你实在受苦了。”
“荷华可否换一句开场白?你与赵嘉当年用的便是此句。”
赵嘉定然前来看过张良。
现在她父王的态度并不明析。要说许栀求情就能让嬴政放弃不杀刺客的组织头子,她是不相信的。
张良不是一次做这种事,早年就是三番四次。回咸阳路上,更是差点把她给砸死。
对许栀来说,痛彻心扉莫过于此。
她一天到晚变着法子在想要如何保住张家,对方压根儿不把它当回事,张良更是铁了心要画地为牢。
这与十年前,没有任何差别。
无非是给她添上了一点爱情的错觉。
狱卒都走完了之后。
她的发钗在灯下发出一点金光。
她盯着他,甚至于企图从中找到一点线索来证明阿枝的猜测是真的——找来淳于越出面的人是张良。
但那种疏离冷漠的神情彻底再一次袭击了她。
她不惮用枉顾道德底线的的话来刺激他。
“少傅不喜欢这个开场白,那你想学生如何说?”
他几乎不愿意抬头与她对视。
许栀抿了抿唇,用牙齿咬住下唇,她忽然就笑出了声,“子房曾教过我如何唤你。既然你喜欢这个称呼,那我就这样唤你好了。”